祁桑在他温和的笑意里望见一丝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她不太懂,但能从中感受到让人心甘情愿沉沦下去的暖意。
心下一阵惶然,她忽地移开视线,看向远处的拍卖台,垂下头,既没有说好也没有拒绝,像是默认了他的这句话。
不是“能认出他”,而是“会认出他”。
仿佛在说茫茫人海之中,她只要望见他,就能知道那是谁。一如她方才看见他后,没有丝毫犹豫便跟了过来。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晏淮鹤在她眼中,已然不能算作其他人。
一时之间,脑海中的万千思绪如潮水般漫上岸,浪头退去之后,留下洇湿的痕迹,迟迟无法干涸。
潜移默化的相处当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她忽地发觉她与他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太近了,对于他的气息、一举一动,以及靠近再也产生不了丝毫的排斥。这无疑是危险的,将自己的一部分安全放到了他身上,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可她不觉得晏淮鹤会伤自己……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祁桑便晃了晃脑袋,不禁拧起眉。
这其实可以归为一种信任。
她也不觉得师尊或者倚晴会对自己做什么——师尊对她来说,是幼时便熟悉的长辈,更是现如今的师长;而倚晴,则是与她每日一起学习课业、可以说形影不离的同门与朋友。
晏淮鹤对她来说,又是什么?
是师兄么?
她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晏淮鹤,是她在陆吾的同门,是同一个师尊座下的弟子,也是少数知晓她过去是谁的人之一……这些关系重叠在一起,她依旧无法确定。
仿佛被朦朦胧胧的一层雾气遮盖住,连自己也看不清了。
祁桑仰起头去看他的眼眸,企图从他的目光中寻到自己的答案,或许她可以问问他,他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晏——”
她的话音被楼下的哗然声盖住,原来是拍卖开始了。
她不得不将自己心底的困惑压下,在晏淮鹤不解的眼神中缓缓摇了摇头,转而道:“你需要妄生草做什么?”
妄生草,一种只会在极其恶劣且灵力浓郁的地方生长出来的灵草,一般只出现在特殊的秘境之内。
这种灵草并非治病救人的药草,而是毒草。误食妄生草的人,根据服用的剂量不同,轻则会在短时间内灵力尽失,重则会经脉尽毁,修为不复存在,再也无法修炼。
晏淮鹤解释道:“百年前,正是有人在晏府常用的灵泉之中投放了妄生草的汁液,致使当时八成以上的人失去灵力,对上魔兽,毫无还击之力。”
“你在调查晏府的事——”祁桑顿了顿,“妄生草……晏府当时足足百余人,又经由灵泉稀释,按理来说,应该不足以让所有人灵力尽失。尤其是,晏闻礼前辈当时该有三劫境……区区妄生草的毒素绝不可能压制得了他的灵脉。除非……”
她像是想起什么:“我记得妄生草可与别的什么灵草混合,掩盖它的气息。也就是除了灵泉之中有妄生草汁液,那人还单独给前辈下了更重的毒么?”
“是。当时我也在场,那壶茶恰巧我喝过一口,记得它的味道。”
“能不被妄生草排斥且能提升它的效用的灵草可知的只有三种——妖域四时谷三百年一结的愁忧树果、观颐渊千年一开的水生火莲,以及昃离渊五百年一开的苦悲藤花,这三种灵草比妄生草还要难得。若是知晓幕后之人究竟是以什么下毒的,便可缩小范围,省下许多功夫。”她一边喃喃出声,理清思绪,一边站起身在屋内踱步,忽地想起什么关键,扭头对他道,“水生火莲的话,息岚王殿有一株,我记得枫睢曾将它赠予了朝来庭的庭主,我们可以去向傅庭主求一瓣火莲。”
朝来庭,近些年来,由无妄渊的神尊牵头,十四洲与妖魔两界共建的中立组织,专门处理一些涉及仙妖魔两方以上的案件。
朝来庭位于水清天,其庭主傅千钟乃是商容前往玄易阁特意请出山的大前辈,至少在火劫境界,为人和蔼可亲,没有什么架子,求火莲一事想必不难。
她接着问:“除了妄生草,你还差什么?”
晏淮鹤淡淡摇了摇头,并不回话。
祁桑心领神会,了然道:“说的也是,先不说愁忧树果,这近千年来唯一一株苦悲藤花乃是昃离魔君的本体,不是他本人,连魔尊也摘不了他身上的花吧。”
她叹了口气:“但你说你记得那毒的味道,难不成你要以身试毒么?”
“不必担心我,有乾风珏在,我可以算得上是百毒不侵。”他淡然道。
祁桑暗暗在心底腹诽了句,虽说百毒不侵,却容易被幻境困住。
他们两人交谈的这一会儿功夫,拍卖已到第三件珍品,台上站着介绍每个拍品的人正是“天地一掷”的副阁主李梦生。
比起前两件“旭炎剑残谱”和“还魂丹”,这第三件“白凤翎羽”就显得中看不中用了。
听李梦生简单两句介绍下来,才知另有妙处。
这白凤翎羽乃是在一处极为险绝的秘境之中发现的,那处秘境正是神兽白凤的沉眠之地。既然为神兽沉眠之地,其中结界阵法必然不会少,而这翎羽便能畅通无阻地在秘境之中穿行。
可以说,只要实力足够,在秘境之中捞到什么神器都是有可能的。可惜的是,这翎羽本该排在第十八位,作为倒数第三件拍品,但李梦生在收到这件珍品之后,便亲自去到那处秘境查探过一番。结果发现秘境之中的宝物少得可怜,别说神器,连白凤的遗骸都看不见。
这侧面证明了,就算持有翎羽进入此处秘境,也要看自己与神兽白凤有没有缘。又因这翎羽只有三次使用机会,经由阁主李临川一锤定音,白凤翎羽便被挪到了第三位。
原本跃跃欲试的竞拍者闻言,纷纷歇了念头,只剩下二楼最左侧的那位贵客出了价——“一千万灵石”。
祁桑望着起拍价的数字,不禁嘟囔出声:“一百万的起拍价,涨了十倍?”
“按照惯例,前十件的拍品加价在五十万灵石一次,副阁主想必也没有料到。”晏淮鹤淡淡道。
“按照惯例?这不是你第一回来了?”
“嗯。幼时便随兄长偷偷来过一回,那日回去后,还被父亲罚去反省三日。这张金麟请帖也是兄长给我的。”晏淮鹤将请帖展在她眼前。
祁桑顺着他的动作,看向那张请帖,金麒麟的右下方还用什么刻了几个字——“晏怀玄”。
“晏怀玄?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她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怎么?”晏淮鹤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问。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祁桑重新望向被抬上来的第四件拍品,也是一根什么鸟类的羽毛,赤红色的,还往外冒火。
李梦生眯起眼,仅仅用一句话将这拍品介绍完:“罗浮护宗神兽,凤座陵光的翎羽!”
此言一出,台下又是一阵哗然,似乎还有罗浮仙宗的弟子在吵些什么。
祁桑挑了挑眉,天地一掷倒是敢接,真不怕得罪罗浮。
这就跟有人潜入陆吾偷偷摸摸拔下山君的一根胡须放到这里明码标价拍卖,在场的陆吾弟子肯定会觉得气愤一样。
晏淮鹤想起什么,喟叹一声:“原来舅父近来说的就是这件事。”
“什么事?”
“他说,有位尊者近来十分头疼后辈的教导,那孩子花光了家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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