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鹤摇了摇头,有些不明白奕长老为何有此一问,解释道:“我和她此前并不相识,是行至中途有幸结识的。”
“这样啊……”奕初妤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这孩子手心的花纹瞧着像是晏氏一族的朔兰印,大抵是我看错了。”
她手心的契印——
掩于袖中的手蓦然握紧,晏淮鹤面上波澜不惊,保持一贯的淡然,平静道:“您看错了。”
奕初妤闻言并不拆穿,只感叹了句:“欸,那或许是这风筝线自己缠住她的吧?”
晏淮鹤愕然:“什么?”
“只是想起一件趣事,无关紧要罢了。”
既然本人都直言否认了,奕初妤便没再深究,少年人之间的事,自然由其自行体悟。
若是一句话道破,便看不见朦胧的月色了。
她敛了笑,回到最初的叮嘱上,正色道:“凭她自身的自愈能力,还需在床上静养半个月,身上的伤口待剔除掉体内沾上的渊罅秽气便可痊愈。不过,那秽气一日不剔干净,这伤口便无法愈合,她如今睡着可能还感觉不到,但醒来后必会感到全身疼痛难忍。她体内的魔脉并未与仙脉融合贯通,甚至还被人用什么东西锁住了仙脉……看上去,宗门内的仙丹喂给她止痛也没什么用处。”
她停顿了下,问:“但我记得,你抱她回来时,有往她体内输过灵气?”
他点头:“是。”
“仰灵峰的灵气太过清圣,以她如今的情况是无法收为己用的。所以,你需每日为她输送灵气,不必太多,两个时辰足矣。此事可会耽搁你修炼?”
晏淮鹤摇头:“此乃淮鹤应为之事,怎算耽搁?”
奕初妤补充了句:“另外,近日里你需格外关注下息岚渊域的消息。我想,这孩子醒来应该会想知道一二。”
“息岚?”晏淮鹤想起那件绣有九叶藤的衣服,声音绷直,“您……发现了?”
他虽并未掩饰祁桑身上的魔气,但也没有直接同奕长老言明她可能来自息岚。
除非,是长老在疗伤过程中发现了什么。
“别紧张,我没做什么。”
奕初妤耐心解释道:“早些年倏地的驺虞神兽尚在世时,我有幸见过一面。她老人家没什么子嗣,唯一的一位便是如今的息岚魔君枫睢,这孩子的身份不言而喻——你进去看一眼,就知道我为何会下如此定论。”
倏地为妖域四时谷与魔界交界处,乃是驺虞神兽的领地。
约莫一千年前,倏地上空惊现一道渊罅裂口,驺虞神兽被常丘茫海一地的青主·翡玉所杀,倏地就此荒芜,再不见神兽之姿。
晏淮鹤也只在天水阁的典籍中见过驺虞神兽的样子。
他绕过屏风,双目凝视着半空那道透明的影子。
祁桑平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鼻息平稳。
她的身侧盘踞着一只巨大的兽形虚影,虎身猊首,长尾蜷于一旁,似静静守护着身下受伤的孩子。见他靠近,祂忽然睁开眼睥睨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觉得构不成什么威胁,又闭上了眼。
他不禁皱眉,对着莫名出现的神兽灵光生出些敌意,待察觉到自己异常的情绪后,复又松开眉头,沉默不语:“……”
“听闻魔君枫睢幼年时几经离乱,多次死里逃生,想来就是驺虞神兽显灵庇护。”奕初妤落在他身后,感叹了句。
晏淮鹤淡淡开口:“看上去,没什么用。”
不然他遇上她时,何至于看见那般痛苦挣扎的眼神?
息岚……望极王殿……魔君枫睢……
她还会在意那里的事?那枚玉牌质地不凡,大概与她的身份息息相关,可最终却被她毫不犹豫地一剑斩断。
息岚渊域对她而言,或许只是一个不重要的地方罢了。
他不想再在她的眼中看到那般神情,那不适合她,天光绝不该落于渊底。
晏淮鹤敛下心中翻涌的思绪,朝奕初妤拱手道谢:“有劳长老费心,您吩咐的,淮鹤都记下了。至于她的身份,还请长老保密,我想她不会再回去,如今也与那个地方无关了。”
奕初妤猜其中大概有什么故事,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么,明日我再过来。”
将奕长老送离后,晏淮鹤在外静静站立一会儿,才慢慢移步,走回偏殿中。
祁桑伤得格外重,统领一阶的蜃主·海市虽然只是投影,但那一击也足以令她这般修为的人当场毙命。
若不是她血脉特殊,恢复力极强,又有尊驾的剑气护住心脉,恐怕活不到他们回山。
他想起覆在他眼前的手掌,想起她在幻境中说的那些话,想起最开始在坠月谷望见的那双眸子……
他恍惚觉得,其实没有他,她也不会死。
从后来短暂的相处中可以看出,她不是如他一般死寂沉沉的性子。
银蟾泪虽能勾起人心中难以释怀的记忆,令人深陷其中,但终归不是邪器,它的本意也并非剥夺其生机,而是破而后立,从生死一线中重新唤回她的本心……
而自己若是没有她的帮忙,大概会死在蜃主手中……陷入幻境,神魂湮灭,是连天衍尊驾都来不及救援的死局。
看似是他在坠月谷将她从鬼门关拽了回来,实则是她为他辟开了一条生路。
自己又牵连到无辜的人了……
他擅作主张将她的性命与自己绑在一处,如今竟又欠了她一条命……无论心魂契是不是意外,他都难辞其咎。
晏淮鹤坐在床边,低头看她,神色晦暗不明。
屋外的风缓缓拂过树枝,响起一阵簌簌声。
见她眉间紧皱,唇色苍白,他仿佛想起什么,从锦被里捉出她的一只手,用指腹点在她手心的朔兰印上。
心魂在一瞬间相连,丝丝缕缕的痛感顺着这道契约转移到他的身上。
殿中莫名起了一阵风,他的影子拖在地上,被风吹鼓起来。
他垂下眼帘,一时出神。
“为何要救我?”一走了之岂不更好?
“为何要挡在我身前?”分明知晓蜃主海市的实力,第一时间竟不是选择自保,而是来担心他……
“为何要……怜悯我……”他久违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恐惧。
晏淮鹤低声呢喃,眼底的困惑像无尽的漩涡将他拖拽下去,迫使他沉|沦其中,不得自拨。
她身上的血,和十岁那年晏府覆灭那一晚的火光渐渐重合。
他的眼神晦暗,盯着她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祁桑身上的血迹其实已经处理干净了,奕长老为她换了身干净的里衣,染血的长衫和外袍挂在一旁的架上。
而后,视线转到她的手上,他看着自己的五指缓缓张开,穿过她指间的缝隙,一点一点地贴近,直到十指相合。
有什么东西挣扎着从他的影子里生长出来,张牙舞爪,搅动着他平静的心湖。
魇——
他的症状果然又加重了。
那丑陋的东西竟能从他的梦中溜出来,在他全然清醒时,影响着他的心绪。
借由心魂契分担过来的一半痛感刺激着他迷惘的意识,那疼痛撕扯着他,带着自虐的疯狂让他得以稍稍慰藉。
谁会不喜欢光?那般璀璨耀目,那般温暖心扉。纵然身上的黑暗会因此而腐烂溃散,就连影子都在叫嚣着,教他如何无动于衷?
奕长老说得不错,断了的风筝线是自己缠上去的。
“唔……”一声呢喃将他唤醒。
祁桑眼皮微动,她感觉自己浑身疼痛欲裂,迷糊间睁开眼看见了四周陌生的装饰。
自己的手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她尝试动了动,发现没用,完全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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