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讯器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就是收到传讯后如果不回就会一直响,对于生人勿近的人来说是有些烦的,比如沈自珩,也比如面前的这位。
程寂殊对着铃铛一弹指,叮叮当当的声音终于消停了,他有些错愕地看着岑黎:“你是鬼差?”
这句话从他手中的铃铛中传出来,又忙不迭地钻进岑黎的铃铛里再传一遍,像噪音一样在两人间回响。
岑黎断了传讯,冲他手里的铃铛抬抬下巴:“你不是吗,这位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鬼差?”
程寂殊闭上了嘴。
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不能算是他的托词,起码在他当鬼差之前他是这样的。
他短暂的人生从三岁起就不太顺畅,但他总能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到“长大了就好了”“毕业了就好了”“挣钱了就好了”,于是他也就照着这些话来哄骗自己继续活下去,活到毕业,活到挣钱,活到不想活。
他租的房子在郊区,不算很偏僻,但住的大多是到这座大城市来工作的人,白天出门上班时太阳才刚刚从屁股后头升起来,晚上下班的时候月亮已经高悬在天上,于是这个小区除了冷清再无别的词可以形容。
程寂殊就在这样无数个明月高悬的黑夜中找了平平无奇的一晚,坐在桥边想着该以怎样的方式跳下去。
他坐到了大概两三点,脱了外套,摸了摸空空的裤子口袋正打算下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了扑通一声响,随后就看见平静的江面上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程寂殊从桥墩上跳下来,飞快跑到桥下另一边——那里离河更近,在江里挣扎的人多半是走夜路滑进去的。
他飞奔到岸边,果然看见了岸上有挣扎过的痕迹,江面上却什么都没有了。他知道那人是没力气沉下去了,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程寂殊没来得及多想就跳了下去。
“是个挺年轻的姑娘。”他说,“我没把她救上来。”
即便这事儿已经过了好多年,直到今天他也在想当时他应该多运动多锻炼,再不济也应该学一些救人的知识,这样也不至于救不上那个姑娘。
姑娘被捞上岸的时候已经不行了,跟着救护车来的医生给她做了很久的心肺复苏,最后只能在人堆中找到她家属安抚了几句,又过来找到他安慰着。
“你已经尽力了,小伙子,你很勇敢。”一身白大褂的医生又坐上白色的救护车安安静静地走了,看热闹的、帮忙的人也都四下散去,小姑娘的父母一边抹眼泪一边感谢他,所有人连一句责怪都没有对他说过。
但那还是成为了他的梦魇。
他的梦中充满了纯净到刺眼的白色,将他围得水泄不通的人们,站在最前面的眼含血泪的小姑娘父母。他的双眼被白色刺痛,像是几千几万根银针扎进他的头颅,将他的魂魄都钉在了河岸边。
程寂殊双手抱着头想逃,却被躺在地上盖着白布的人忽然伸出的手抓住了裤脚。
“你别走!你为什么不救我!你明明可以快一点救我上来——”
小姑娘身上的水渍忽然流动了起来,从她的衣袖流淌到他的鞋面,然后攀上他的小腿,膝盖,逐渐往上……
他看着漫过胸膛的江水,原来白天被晒得暖洋洋的水到了深夜是这么冰冷刺骨。
程寂殊习惯将手揣在口袋里,这会儿也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和岑黎站在一幢没人住的“酒楼”的楼下:“我本来就该进枉死城,是崔判官将我从要下地狱的队伍里择了出来,问我想不想转世,我有救人的功德,可以重新投胎。”
他悠长地叹了口气:“但我没有把握重活一世会比之前过得更好,不如到本该来的地方。”
说完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岑黎,“但你一直是这样吗?”
岑黎莫名其妙:“哪样?”
“说不清,但是我跟你待在一起很放松。”他看着前方,“你知道心理医生吗?大概你和心理医生身上的气质有点像。”
岑黎不知道心理医生的气质是什么样的,但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有些话应该也是可以同他讲了,大家都是鬼差,他总不会通过揭穿另一个鬼差来获得乐趣。
她轻咳一声,问:“最近地府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你知道吗?”
程寂殊点头:“你是说奈河的事吧,地府中的鬼差应该都收到消息了,不是说派孟婆庄管事和阴律司的鬼差处理吗,为此还调了两名鬼差去孟婆庄帮忙,说是人手不够。”
岑黎摆摆手:“哦那也算是吧,那你知道孟婆庄管事叫什么吗?不对,你下来之后去过奈何桥吗?”
她在脑中飞快过了一下当鬼差的流程,没捋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她也是孟婆直接从阎王那儿拎来的,没经历过正常的。
“去过啊,孟婆庄管事是岑黎大人,应该没人不知道吧。”程寂殊说完看了看周围,街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他转头问岑黎,“你还要转转吗?”
岑黎没动,一副不可言状的表情沉默地看了他半晌,最终一拍手:“走吧!”
程寂殊带着她先沿着枉死城的外围走——这是岑黎提出的要求,她就这么说了,程寂殊当真也没再问一句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将往前迈的腿收了回来,转了个方向再迈出去。
真闷啊。
岑黎看着灰蒙蒙的天想着,这人真闷啊!还是那位会控诉她喜新厌旧的人更可爱。
她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下来之后就一直在这儿了吗,没有在上面待过?”
程寂殊淡淡地答道:“在拘魂司待过一阵子。”
“哦……”岑黎点点头,“跟着谢七爷做事?”
程寂殊否认:“不是,我是跟着沈大哥的。”
这答案听得岑黎眉头一跳,这倒是意想不到:“你说的沈大哥是不是叫沈自珩?现在做阴律司督察的?”
“是他。”程寂殊抬手往旁边指了指,示意她走那条小路,“你们认识啊。”
岑黎捏着手里的铃铛有些无语,好想现在就给沈自珩传讯。
她放弃了侧面挑明自己身份的想法,索性跟他闲聊起来:“你这个性格倒是挺有意思,应该能免了不少烦心事。”
本就是随口一说,谁料这句随口的话却像点上了程寂殊的穴似的,将他钉在原地不动了。
“也免不了的。”程寂殊笑了一声,“我原本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但你看现在。”他抬手指着脚下,又指了指天。
在地狱里的,谁敢说自己了无牵挂。
“不好意思,我今天吃药吃得晚了些,可能反应会慢一点。”程寂殊踩断地上一根拦路的枯枝,侧过身子让她先走,“再往前不远就是枉死城的出口了。”
“到了地府便无病无灾,你还在吃什么药?那药还会影响思绪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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