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雪纷纷扬扬,簌簌而落。
外头一片纯白,街上商铺灯笼高挂,雪色与昏黄灯光相映,虚幻如梦。
“小姐,小姐,您慢些跑,当心摔跤——”
“娘亲一个人,还等着我回去呢,我得快点跑才行。”
接近夜色时分,一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气喘吁吁地往前跑着,喊的声音是越来越小。
这积雪深,天气又冷的要命,夏竹跑起来费力得很,竟是有些追不上前面刚及八岁的小姑娘。
苏南还在前面跑着,一身绛红短袄罗裙,外面系了件白色斗篷,雪白绒毛簇拥在颈间,衬得其肤色越发白皙,面目玲珑如画。
小姑娘梳着双环发髻,发间系着两根红色蝴蝶结丝带,随风在细雪里飘扬,像极了翻飞的桃花花瓣。
细细看去,桃花飞舞,倒使得这雪天有了几分春意。
小苏南只有八岁,眼睛明亮澄澈,如同这傍晚静寂的积雪,她此时手里揣着几包药,急着回家见她娘亲,一双小短腿在雪里费劲地跑着,跑着……后冷不防被什么东西一拌,脚下不稳扑通一声,竟是一下栽倒了雪里。
她的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一瞬间寒冷刺骨,待苏南挣扎着坐起时,脸上满是细碎的雪花。
雪花很快融化,如玉的小脸上浮出细小晶莹的水珠。
“好冷。”
苏南忍不住一哆嗦,小手摸着一旁的药材,正欲起身再跑时,腿却被人拽住了。
她吓得不行,使劲将脚往回缩,却发现她的脚动不了分毫!
苏南本是微红的脸一下发白,顺着自己穿着厚厚棉裤的小短腿看去时,一只比她还要瘦,还要小的手映入视线。
没什么肉,看上去已经是白到发紫。
苏南一愣,忽然就想到了鸡爪。
很像。
是小孩呢。
和她一样大,甚至比她还要小的小孩。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苏南顿时呼了口气,白雾在面前萦绕,她尝试和这个小孩交谈:“能放开我的脚吗?”她友好问,还带了些温温的奶音,听起来很是舒服。
这句话落,苏南脚上的力度消失,她迅速缩回,睁大黑眸看着眼前的小孩。
小孩衣衫单薄,手脚裸露在外,淤青血迹零星分布,有些地方结了血痂,还有冻疮。
他衣不蔽体,瑟瑟发抖地蜷缩在雪地里,像一只脏兮兮的,无家可归的小狗,许是很久都没动,身上稀稀疏疏地落了些积雪,在脸上,睫毛上,脖子里。
他很白,白得刺目,肤色与雪色相融,苏南都要看不清他的脸了。
“为什么要抓我的脚呢?”苏南问他,带着些好奇,带着些疑问,还有不明所以的心疼。
下雪了,他不冷吗?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地上的小孩掀起眼皮,睫毛上的飞雪抖落,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他那双眼睛,比雪还要冷,却也比雪还要漂亮。
苏南噢了一声,有些呆了。
她从未看过这么好看的眼睛,像星星。
“我很冷,很饿。”小孩也从雪里爬了起来,抱着膝盖,看她的时候眼瞳都在发光。
“想吃个馒头。”他说。
他说这话时的声音很轻,但小苏南听到了,听到了这小男孩叫自己姐姐。
很乖呢。
小苏南感叹,又眨了眨眼,看到他缩成小狗一般,越发觉得他可怜。
她摸了摸身上的小口袋,发现自己没有他想吃的馒头,只有她母亲的药。
“可是我现在没有馒头……不过,我可以带你回家吃饺子。”她一瞬歉然,后很快眼睛又弯成了月牙,胖乎乎的小手伸过去。
她想握住他手,可指尖一触,一阵刺骨的寒意猛地袭来,小苏南不由得一哆嗦,脸更白了。
“好冷好冷。”
下意识,她将手缩回。
小孩的头低得更下了。
伤到他了吗?
小苏南呼了口白气,又一把握住他被冻得发紫的手,见他没有回答又问,“你冷不冷呀?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回家呢。”
小孩子的心很纯净,苏南觉得他看上去很不好的样子,嘴唇发紫,身上满是雪。
若是这雪下一夜,他会不会被埋在雪里……
她单纯地担心他。
“小姐小姐——”
一阵喊声由远及近,夏竹这时终于赶了过来,两脸通红,气喘吁吁,扶着腰,“小姐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天快黑了,我们快回去吧。”
夏竹弯腰想牵她回家,但苏南却摇了摇头,下巴抵在膝盖,还在看着这个小孩。
她眸如黑葡,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在等他回答。
“我父母都死了,我没有家,没地方去。”小男孩保持同样的姿势与她对视,破裂的嘴唇张开,雪花落在上面,很快消融,唇色鲜艳。
夏竹一听这话,脸色一变,忙将苏南拉到身前,吓唬她:“小姐,你可不能接近这种人,远南之地闹饥荒,这小孩许是那边逃难过来的,说不定带着病呢,二夫人这会还等着小姐你吃饭,我们快回去吧,别让夫人担心了。”
苏南被夏竹拽起,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便被她拖着走了好远,小男孩抬起漂亮的眸子,只能看到一双浅浅的脚印,和小姑娘头发上的红色发带。
这漫天风雪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小孩的长睫上重新落满了雪,一片霜白之色,他盯着苏南的小小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睫毛承受不住落雪的重量而垂下,久到他嘴唇发紫,意识因为寒冷一点点地消失。
他重新倒在了雪地里,瘦骨伶仃,手脚蜷缩。
这是他今天第十次抓人的脚了。
第一次他被人踹了一脚,第二次被人揍了一拳,第三次被人扇了一巴掌,第四次被人扔了石子,第五次被人骂去死,第六次第七次……
再到这第十次……
终于有人停了下来,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可是……
她现在也走了。
雪越下越大,白雪渐重,狂风呼啸,小孩的背部顿时铺了一层厚厚的雪,几要将他完全掩埋,只几缕乌发在风里吹拂。
黑白相衬,总是刺目。
“别……别走…”小孩意识渐失之际不住呢喃,仅剩的一点求生意志令他伸出瘦小的手,却不知道自己在等待谁的救助。
他会死吗?
小孩嘴唇弯起,露出一个不属于孩子的凄惨笑容。
冷饿交加,身上的温度在快速流失,小孩眼皮慢慢垂下,肤色冷得比雪色更甚,他伸向空中的手微颤,后在飘摇的白雪将要落在他手心之前,在冰冷到来之前,一阵柔软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睫毛一颤,白雪飞落,在一瞬过后,是铺天盖地的温暖。
裹挟着他,包裹着他,将他带往春天,将他带离死亡。
雪好似停了,小孩被握住的手开始剧烈发抖,稚嫩又着急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这里好冷,你别睡好不好?我带你回家——”
小苏南回来了,显然是被他这样子吓到了,眼睛红红,握着他手哈气,后又揣到了自己怀里,用棉袄捂住他手,不让风吹进来。
她刚刚被夏竹拉着走了很远,后面她始终担心那个小男孩,便鼓起勇气甩开夏竹的手跑了回来。
雪下得这么大,他睡在那里会,会死的吧……
死这个字眼对七岁的苏南来说过于沉重与可怕,她不想让那小孩躺在那里,下定决心跑了回去。
“唉,小姐,等下回去碰到大夫人怕是会有麻烦……”
夏竹没办法,只能在一旁看着叹气,而苏南听到“大夫人”这三个字一怔,身体微微发颤。
她害怕,但却没有放开小孩的手。
胖乎乎的小手像一团火焰,温暖经由手心传至小孩四肢百骸,冰寒逐渐消散,小孩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身上的积雪抖落,他眨眨眼,睫毛上的雪花融化,沾湿了他的长睫毛,染了些水雾。
“恩。”小孩点了下头,后许是怕苏南没看到,又死死咬着嘴唇点了一下。
他没说话,此刻很沉默,被小苏南握住的手却用了力——紧紧拽着苏南的手指不放。
“恩!我带你回家!”苏南笑了,鼻尖落下一丝雪。
于是,苏南就这般牵着他的手回了苏府。
两个小孩子并肩在雪地里走着,夜色渐深之际,白雪飞舞,宛若细碎流萤,在他们周身环绕。
她问他名字,问他年龄,小孩都乖巧地回答了。
“你叫宁白啊,我叫苏南,我的名字也是两个字呢。”
“你才六岁吗,那你比我小哦,你是弟弟呢。”
“我在府里很无聊,都没人和我玩,以后,我们就一起玩,好不好?”
……
苏南牵着小孩的手,像只鸟儿一样叽叽喳喳的,欢快极了,回家的路上一直在同他说话。
宁白,小小的人,看上去很安静,很懂事,但也很沉默。
“娘亲肯定会喜欢你的。”苏南晃了晃他手,“以后我就有弟弟了,你就叫我阿姐吧,好不好?”
“嗯,阿姐。”小孩很快喊了一声,抬眸看苏南,凌乱发丝刺他的眼睛,眼瞳漆黑。
这么乖吗,她让他叫他就叫吗。
苏南一愣,但很快笑得更快乐了。
有这样一个漂亮弟弟苏南也是开心的,这样,她在府里就不孤单了,两人能在一起玩耍,彼此陪伴。
苏南的欢喜溢于嘴角,但很快,当她脚刚踏进苏府时,这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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