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极静,唯有阳光随着时辰推移,愈发炽烈耀眼,透过云层与枝叶,斑驳地撒落在两人身上。
谢行征眼前黑暗,无从感知光影变化,只认真感受着太阳的热度及风向,凭此辨别大致方向。唐雨却被刺眼的光晃醒,迷迷糊糊抬手欲挡。
察觉到背后人将醒,谢行征特意放缓了步伐。唐雨微微睁眼,在看到谢行征时,不自觉有刹那失神。
细碎灼人的光,伴着叶片阴影,镀在那刀削斧刻般的侧脸上,清俊得叫她生出几分不实之感。若非那宽厚背脊传来的温度,她几乎要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带着刚醒的怔然,她静静欣赏了许久,才突然发觉,谢行征那向来冷厉的黑眸中,竟多出几分空洞。
唐雨心头一震,下意识伸手欲碰触。
谢行征虽看不见,耳朵却极灵敏,立刻捕捉到她的小动作。
“醒了?”
他这一开口,叫唐雨被惊得心虚,讪讪收回手,笑道:“是啊……我们这是逃到哪儿了?”
“快到山脚。”谢行征语气淡淡。
他其实并不清楚具体方位,只能含糊作答。
两人一时无言,气氛微微尴尬。此时,却忽闻有马蹄自远而近,谢行征立刻带着她隐入树后。
唐雨抬眼看去,只见坡下匹高大骏马飞驰而过,两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
那不是追杀的鬼面人,而是来寻两人的谢家军。
至此,两人算不上体面的逃难,终于宣告结束。
“少将军!”将士们看见谢行征此时衣衫仍是半湿,周身还带着满身血污与腐腥气息,皆面露忧色。
谢行征却沉声相问:“你们是如何寻到此处?”
实在是他们找的有些快,也有些巧,叫他隐隐察觉背后或有推手。
众人对视片刻,低声答:“是陆司正派人传讯,让我们沿北侧山脚搜寻。”
陆崖……?
谢行征心中陡生几分疑虑与戒备。此人如何得知他们奔逃的方向?此举又究竟是敌是友?
将士们看向他背上的苏游医,以为伤得极重,上前欲替少将军接手分担,又怕碰伤人,手一时僵在半空。
唐雨想从谢行征身上下来,却被他以手臂受伤不能自己驾马为由给拒绝了。
“我带你上马。”
话落,谢行征将她送上马背,下一瞬,唐雨便贴上他温暖的怀抱。
风声猎猎自耳旁呼啸而过,蹄声如雷,谢行征圈着她,迎着风策马疾驰。夏季的风不冷也不干涩,带着暖意拂过唐雨脸颊,身后男人的手臂与胸膛形成了一个坚不可破的囚笼,将她圈住。即便隔着半湿冰凉的衣衫,她仍能清晰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与肌肉线条隐隐透出的力量感。
很奇怪,时机与境地皆不对,可唐雨却很喜欢这样贴近他。
无论是在林中时,他背着她;亦或是此刻,被他拥着,都让她觉得心情很好。
她唇角不自觉扬起,轻哼了一声。
谢行征听见,心头一紧,担心地问:“怎么了,哪里痛吗?”
唐雨看了眼受伤之处,如今虽已经不再渗血,可布条上的鲜红血迹仍旧刺目。
痛吗?
原本左臂真的痛死了,可现在,她却一点不觉痛。
不过痛或不痛此刻都并不重要。唐雨语气轻快,面上含笑,“对啊,左手还有点痛,你骑得慢些吧。”
话音刚落,那马儿果然慢了下来。疾风骤止,丝毫没有刚才疾驰时的颠簸,两个如同在京郊闲庭漫步般,丝毫看不出刚自危机中脱逃。
只是身上那湿透血污的衣物,和有些凌乱的发髻,将这本颇有几分旖旎氛围的场景,击得七零八落。
*
回到望远镖局时,萧方椋和望山岳尚未归来,只有望云熙焦急等候。见两人这般狼狈的模样,心头一紧,也顾不得多问,急忙张罗去唤医者。
大夫很快赶来。先替唐雨诊脉,又看过伤,神色竟带上几分困惑:“公子虽有些外伤,但脉象总体沉稳,也无中毒迹象……”
可这脉象怎么有些奇怪?竟偏向女子的阴柔。
在他疑惑不解,怀疑自己诊错,正欲再细细诊一次时。
唐雨却已将手收回袖中,笑着开口:“不必了。我亦为医者,自知身体状况。大夫还是先替谢将军看看吧。”
见他这般推拒,大夫也不好勉强,只好转身请谢小将军伸手。谁料谢行征却退后一步,眉心微沉,淡声拒绝:“无碍,待回谢府,我自会找人诊治。”
莫看他语气冷硬,背脊也如往日般直挺,可唐雨盯着那张俊脸,却还是看出了几分掩饰不住的苍白与古怪。
尤其那双本如曜石般澄澈的眼,如今却如失去星子点缀的夜空,显得黯淡无光。唐雨唇边笑意霎时消散无踪,忽地伸手去抓他手腕。
谢行征捕捉到周围风动,本能侧身去躲,可还是慢了一步,被她抓住自己手腕,就在他想挣开之际。
唐雨冷声提醒:“我左臂有伤。”
短短五字,却真叫他一滞。原本紧绷的身体松了几分,指节也随之松开,最终没有再阻止。
唐雨指尖覆上脉门,神色瞬间冷了下来。那脉象沉滞、气息混乱,毒意隐伏其中。待再抬眸望向那双眼睛时,她眉头更时不自觉蹙紧,已然明白他应是看不见了。
所以,他就这样摸黑,背着睡着的她逃命?也不叫她帮着指指路?
真是有能耐!
唐雨胸口一堵,心中怒意陡升,气得呼吸都沉重几分,猛地甩开他的手。
谢行征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情绪波动,但心间却升起更大疑惑。
他之所以不说,是因此毒暂不是大事。如同在战场之上,莫说断手断脚,哪怕是剩一口气,也要咬牙战下去。如果因一时伤势,就立刻要昭告四方,岂不是动摇“军心”。
痛,忍一忍,总会过去的。
因此他并不觉得,刻意的隐瞒有任何问题。自然也不明白,唐雨此时为何那么生气。
此时,唐雨上涌的怒气虽还未散尽,却也压下去不少。她咬着后槽牙,再次拉过他的手腕。
这一次,她把脉的更为认真,动作也轻柔得不可思议。
血池的毒沾染过的皮肤,会如剥皮般灼痛,她清楚那是怎样的痛。所以怕一不小心就会在他已有的痛苦上,再增一丝半点。
谢行征心口微动,不知为何,竟生出几分紧张。
唐雨的表现,给他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和寻常自己受伤时,下属亦或亲友那些担忧、关心的情绪皆然不同。是一种,好似她正替自己难过、生气,而远远大过,她在担心自己。
很奇怪,很陌生,以至心口有些酥麻麻的。
或许,他真是中毒很深了吧……
屋内此时气氛古怪又沉重,满室寂静压得望云熙心慌。她不懂两次诊脉,为何苏雨堂却始终不发一言。
她急得直跺脚,索性命令道:“大夫,你快再给谢小将军把把脉!”
大夫不敢怠慢,此次上前也未遭阻拦。当指尖搭上脉门时,他脸色猛地大变,额上渗出冷汗。收回手后,又抬手在谢行征眼前挥了挥,神情愈发凝重。
“将军体内毒素已蚀入筋脉。虽凭封住数处大穴,此刻还能压着不发,但若五日之内不能解毒,纵能借着雄浑内力保下性命,武功也必散去十之七八。”
他顿了顿,叹息道:“眼睛更因直接触毒源,如今已然看不见,再拖下去,怕要彻底失明。”
屋子里,一瞬死寂。
望云熙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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