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空气安静得诡异,只有加湿器运作的细微声响,窸窸窣窣的。
好半天。
陆南乔瞄起眼偷看顾修远。
青年无动于衷。
竟然完全没有反应?
书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没道理呀。
陆南乔心想,莫非还不够柔弱小白花?
如是思忖再三。
他悄悄把手摸到后腰,狠狠拧了一把,顿时痛得眼眸噙出泓水光。
眼底两汪浅褐眸色,被泪雾渲染得朦胧,连语气也开始可怜兮兮,含羞带怯,把嗓音夹得软绵柔糯。
甚至拖出点懒洋洋的小鼻音。
煞有其事重复:“我亲手做了你最爱的橙子蛋糕。”
“……”
语毕紧紧盯着面前人。
顾修远静默无言。
淡漠转了转手中那串小叶紫檀佛珠。
陆南乔:“……”
还是没作用。
他蓦然想起某节选修课,教授曾满脸无奈痛骂:“书里没写书里没写……患者能按照书本生病吗?”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难怪顾修远也不按套路出牌!
可恶啊。
居然这么冷静自持?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没关系,再接再厉。
顾修远淡眼扫过透明礼盒。
蛋糕表层点缀着几片橙子,盒角还有个醒眼异常的logo,正是顾氏旗下品牌。
他指腹摩挲佛珠,径直越过面前男生。
来到衣柜前,拉开木门。
伸手解开外套扣子。
状若无人除下最外层的西服,随意搭在一边,修长的双指卡进领带,轻轻扯动。
陆南乔懵懵杵在原地。
刚刚顾修远绕过时,身上好似沾有股淡淡的香味,像是女士香水。
也就是说,离开书房后,顾修远是和女性待在一起……?
那么……?
“还有事?”清冷话音落下。
陆南乔偏头。
矜贵端方的青年,那双指正捻着领口的扣子,白衬衫隐约勾勒出底下健硕的肌肉线条,一直延展到腰际。
貌似是准备换衣服。
陆南乔偏头:“……”
真是非礼勿视。
“抱歉。”迅速转身,暗暗吐息,正欲放下小蛋糕。
却顿住收手。
似骤然想起那个视频。
陆南乔跨出门口,带上门,又倏然弯身,探出脑袋。
果不其然撞上双淡漠的眼眸。
落在他人眼中,像极一只苏格兰折耳猫,猫猫祟祟钻出半个毛绒绒的脑袋,歪头,好奇打量人类换衣服。
呆萌呆萌的。
“嘻嘻。”
陆南乔自认笨拙,露出一口小白牙。
悄悄咪咪掏出身后的小蛋糕。
纤细的手臂钻过门缝。
小心翼翼放下。
也不知够不够笨蛋美人,算,差不多得了,以免过犹不及,功亏一篑。
迟疑两秒后。
陆南乔极尽可能夹出怯糯声色,还刻意带上丝尾音:“你最爱的小蛋糕……哦~”
*
留下蛋糕。
陆南乔没再逗留。
他原路折返,路过庭院时,忽然发现树下站着个女孩。
女孩抱着束艳丽的红玫瑰,一脚踹上旁边的树干,满脸愤然骂道:“顾修远,你他妈混蛋!居然敢拒绝本小姐!!!”
“花也不看一眼!”
“混蛋!顾修远你混蛋!”
语毕,又是泄愤的一脚,踹得树叶零散飘落。
夜风吹来阵清香。
很像刚才书房闻到的女士香水。
陆南乔狐疑蹙眉。
转角处,又跑来一位管家制服的男人,微微弯身道:“非常抱歉,这位小姐!您踹的这棵树市价八百万!”
“你说什么?!”
女孩不可置信,一把将红玫瑰摔掉,正正砸折地上的盆栽。
管家保持职业微笑:“盆栽两百万。”
“???”
“刷卡还是支票?”
“混蛋!你们都是混蛋!!!”女孩猛然跺脚,细跟踩得上好的瓷砖咯咯响。
最终,咔地裂出好几道缝隙。
管家依然微笑:“您脚下的这一小块地板,修补费用八十万。”
“啊啊啊啊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
虽然很不厚道,陆南乔还是忍俊不禁,也庆幸自己刚刚闯进顾修远书房时没打烂摔破什么东西……
顾家可真是遍地黄金。
他蹑手蹑脚离开。
*
半个小时后,宴会正式开始。
陆闻生不让他喝酒,陆南乔捧着杯果汁,坐在大厅角落,静静看向聚光灯下的几人。
顾老爷子虽已是古稀之年,面容依旧红润有气色,眉眼与顾修远有两分相似,整个人十分沉稳大气。
而他左右侧则是顾修远与陆闻生。
大概是被pua得太深,陆南乔奇怪地想,跟着顾修远貌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出类拔萃,业界翘楚。
年轻、有颜、有才华、经济独立,人品似乎也还行,单从他愿意私人投资一个毫无回报可言的舞狮团,还有那日与秦叔交流时的谦和态度……
足以能猜测。
顾修远是个有格局的好人。
那边,顾老爷子与陆闻生交谈几句,随后轻轻拍拍顾修远肩膀,赞赏不已,亦有意无意地撮合二人交流。
“确实是年轻有为。”
许是因顾老爷子在,顾修远到底没让陆闻生太难堪,淡声回:“陆总抬爱。”
陆闻生倒没说什么。
端起副斯文温和作态礼貌性轻笑。
众人哗然,微妙打量这两父子,豪门没有秘密,他们早就听闻两人不和,果不其然啊……不然哪有人堂而皇之称呼自己亲爹x总这么疏远的。
这是变相不想顺着顾老爷子的台阶下。
难得看到陆闻生再次吃瘪。
陆南乔莫名有些解气,连带看向顾修远时都无端生出两分亲切感。
大哥不愧是大哥。
顾修远,确实是当前能助他脱离陆家苦海的最佳选择。
远在另一方角落。
陆北笙拿着手机,里面传出源源不断的骂音:“陆北笙你真是个废物!”
“枉我大费周章把你送进顾家老宅!”
“这么一个小贱人都收拾不了!”
“我养你有什么用?”
“当初就该把你打掉,也不用受十月怀胎的苦!”
嘟——
对面挂掉电话。
陆北笙烦躁拍下手机。
目光瞥向斜对角的陆南乔。
又偏头看去会场中心的陆闻生。
好像自打记事起,姚曼对自己的谩骂就没停过,也不知是哪天,他在院子中目睹陆南乔被陆闻生亲手牵上私立幼儿园的校车。
而他,被遗漏在院中。
身后女人突然给了他一巴掌。
年幼的他直被这巴掌甩得跌倒在地。
他脑袋昏沉沉。
细嫩的手掌扎进细沙,擦出片血红。
亲妈却只是骂道:“废物!”
而后毫不留情转身离开。
是呀。
为什么这么废物?
都是陆闻生的儿子,凭什么陆闻生眼中永远只有陆南乔。
总把陆南乔呵护得很好。
纯洁得像张白纸。
而他却如阴暗狭道里的老鼠,活得胆战心惊,因为他不知自己的亲妈何时在陆闻生那里得不到温存,而后来拿他撒气,甚至毫无理由地动辄打骂。
他也不知道陆闻生为什么总是严以律他,宽以待陆南乔。
明明都是9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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