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菡萏堂好端端地出了这么一岔子事件,为防止混乱,太学府司业当即停止午后的授课,将门生们遣送回家了,声称是暂停个一天再重新开课。
慕思朝晕倒得过于突然,那之后,罪魁祸首姜岫嫣立在屋檐下啃着手指,紧张地目送着宫中的御医步履匆匆走进屋里,神色仿佛颇为沉重。
“娘娘说:嫣儿,你哪一天能不给本宫添乱呀?”
芙蕖宫派人来如是传话。
这一日身在后宫的慕贵妃听闻这件事,险些齐齐久病不起。
原来慕五郎生来对荷叶过敏。那先前还非得说是她的脂粉味,她分明就是无辜的嘛!
说到这儿还真有些委屈。
姜岫嫣在隔扇门上挖了个洞观察着里头,只见平躺在床上的青年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像是再也不会醒来了。
自己不过是出于好心,谁也没能想到会这个样子。
直到御医出来后便慕五郎已安稳脱险,只要静休几日方能无碍,姜岫嫣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可即便是慕典簿因病需告假几天,姜岫嫣在太学府的这个书还是得继续读的,因而只中间隔了短短一日,她便依旧抱着个书囊准时来菡萏堂报道。
习惯了早早起身作第一个来学堂的人,她刚轻手轻脚地推开虚掩地门进去,却陡然被一泼从天而降的冷水将身子从头至尾浇了个彻底。
尚且还在怔怔地纳闷这盆水从何处而来,便闻有一群人冲着自己抚掌大笑:“瞧,落汤鸡来了!”
姜岫嫣后知后觉,先是抬头看了眼门框。
这只装满冷水的水盆竟是早被搁置在最上面,就等着自己推门进来的那一刻。
而后不明所以地放眼望去,原来这间学堂已来了不少人,分别有永安侯爵府的长子庄文敏、平国公家的陈小公爷陈恒,和几个不曾眼熟的贵家子弟,以及——她的太子哥哥云铮。
不远处,为首的玄衣少年被同辈簇拥在最中央,支起只腿,坐姿十分散漫慵懒。手中折扇展开复收起,眸光正百般嘲弄地与自己遥遥对视着。
“嫣儿,好久不见了。”
云铮悠悠在她跟前站定,见她湿漉漉了张脸,好似颇为意外:“怎么如此不小心。”
默了一默,继而用折扇柄缓缓指过那几人:“谁干的?连永康郡主都敢捉弄,可是不想要脑袋了?”
侯爵府世子忙应声出列,冲着姜岫嫣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道:“这…如今天气热,就想着将水放在高处等风吹得更凉些。我也是没想到……这盆水就刚好能落下来。”像是触及到云铮斜睨来的目光,又改口赔笑:“还望郡主恕罪。”
这算是什么理由啊。
搞不明白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姜岫嫣轻咬了咬唇,抬起手试图擦干湿淋淋的额头:“不打紧。”
见她云淡风轻的样子,眼前的几个人也不知为何纷纷沉默了。
可云铮仍在紧紧盯着自己。
姜岫嫣略感不适,便稍倒退出去一步,怔怔道了句:“说来殿下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这儿可是上舍。”
他轻蔑一笑:“忘了告诉你。从今往后,我会每天都来菡萏堂听何学究讲课的。”
她倍感意外:“……为何?”
他却冷冷说道:“你管得着我么。”
管不着。那你就来呗,左右我都是不会把好吃的分给你的。
姜岫嫣在心底暗自道。
她很是不喜欢在上舍读书的这些小郎,尤其以后还有平白无故多出个云铮来。
这些都是后话。眼下虽不知自己何曾有得罪过那永安侯爵府,但既然庄小世子歉也道了,便没什么好再计较的了。与反正对于能主动认错的人,她的包容心还是很宽广的。
估摸着那讲课的学究就要来了,总得先去隔壁厢房换身衣裳。
姜岫嫣轻叹口气,直接将那拎着折扇堵在跟前、似欲言又止的人给无视了,继而一言不发地撞开他的肩,兀自快步拐弯离去。
厢房中,橘春一边替姜岫嫣收拾好被打湿的衣裳,一边忍不住低声骂了句:“假惺惺的家伙!”
姜岫嫣问道:“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呀?”
“还不是那位吗。每次只要一来郡主您就总是会碰上倒霉事儿,这次也一样,真不知是上辈子结了什么仇。”
小丫头很是气鼓鼓。
可至于是结了什么仇,姜岫嫣亦不甚明白。
好像自打她入宫那年刚见到云铮起,就莫名被视作眼中钉直至现在。
所谓是看她不开心,他就开心。
分明是恨得牙痒痒,却又偏偏爱在皇帝与众长辈面前摆出副爱护小妹的温良态度,这让她始终感到十分的不能理解。
姜岫嫣低头拍着袍子上的褶皱,一手顺带着推开了门,并道:“没事的橘春。可能就是巧合吧,我不在乎这些就是了,况且单凭这次,他也没做什么。”
橘春嘟囔道:“可奴婢觉着就是殿下……”
清晨的阳光斑驳细碎,尽情洒落在了她白皙姣好的脸庞上,橘春凝视着不觉痴然。
也就懒怠再说下去了。千看万看,自家郡主的样貌的确称得上一颦一笑夺人魂魄这八个字——前提是不犯傻或是不语出惊人。
主仆二人正有说有笑地迈出门槛,不料蓦地被一抹挺拔的身影挡住去路:“好一个不在乎,到底还是嫣儿妹妹慷慨大方。”
云铮不晓得在何时已候在院中。
逆光下一袭玄衣的少年眉目昳丽至极,似是汇集了这世间最张扬刺目的色彩。
却是语调讽然,来者不善。
“我听说前些日子嫣儿为了替一个书生打抱不平,模样好是泼辣,连周侍郎那蠢猪一家子都说得罪便得罪了,可当差不多的事情落到自己头上,竟就活生生像个窝囊废。”云铮居高临下地挑眉看她,唇边含笑,“这难道不算是天大的笑话?或者是说……原来嫣儿也有两副面孔?”
这左一句“蠢猪”,右一句“窝囊废”,果然是云铮向来直言不讳惯了的作风。
姜岫嫣不想在气势上落后,便紧紧蹙起眉:“那是周家罪有应得。”
诚恳耐心地道:“可这次哪能一样,那庄文敏虽做了错事,但你也听见他已经向我道歉了,况且太学院有太学院的规……”
她话音未落,殊没想到自己的手腕却忽而被他用力拽起。
“姜岫嫣,你可是傻?”
接着从头顶上落下一声怒不可遏的冷笑:“你就丝毫看不出?抑或是觉得在我眼皮子底下,区区一介侯爵之子,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得罪永康郡主?”
这个人怎么莫名其妙的。
姜岫嫣感觉骨骼被捏得生疼,但又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他也说了不是故意的呀…”
分明声音已然很轻微,却估计还是一字不差地落在了少年的耳中。
“当着本朝太子的面,捉弄本朝太子的义妹永康郡主,但凭这一件事,就足以让他们永安侯府阖家灰飞烟灭了!他庄文敏当真有这个胆子?”
云铮眸中寒意更甚,猝然近一步地逼近过来,满意地瞧着呆呆愣愣的少女因挣扎无果,只得尽力后退,最终将背脊无助地抵靠在门上。
他笑容愈发灿烂可怖,却似乎想奋力将那支纤细的手腕捏断,骤然沉声道:“所以都是我故意让他们把水放到门上,也是我故意要你难堪。这下还听不懂吗?你这个蠢货!”
姜岫嫣被他冷冷推了出去。
橘春忙从地上扶起她,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颤抖地张臂将她护在身后:“郡主说过……太学院有太学院的规矩,还请殿下看在司业的面子上…网、网开一面。”
云铮负手而立,正眼都不看过来一下,“贱婢,哪里轮得到你说话的份。”
姜岫嫣轻轻拉住橘春,示意其再无需多言:“咱们走吧。”
隔了一段距离,他却突然在身后问:“我这般捉弄你,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语气竟是有些许啼笑皆非的意味。
“为什么要生气?”
姜岫嫣回过头,奇怪地看了玄衣少年一眼:“你不是,一直以来皆是如此吗。”
听到这句皆是如此,云铮泰然笑道:“姜岫嫣,别以为摆出副心高气傲的模样,这次就能算你赢了。”
哦,兴许是还等着看像上回在御花园时那样,看她气急败坏呢。
姜岫嫣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若放在从前,可能还真会与之大动干戈一场。但现在不同了,她一日比一日想得明白了。
她事事都会想到那个从画中走出来的人,事事都会想到慕思朝,于是便不愿意再花其他心思去在意根本那些不是同一路的人,例如暂时被皇帝认可做自己夫婿的太子云铮。
既没有意思,又浪费时间。
她转过身去,干脆利落地道了句:“随你怎么想。”
他下句不搭上句地轻笑说:“你很想留在这劳什子菡萏堂读书?”
虽是被岔开了话题。可说起这个姜岫嫣可就有提起精神了,试探着撇嘴道:“我是很想没错,但这可也是云叔叔亲口应允的。”
不知不觉竟有点紧张,她生怕又被剔出去下舍。
云铮冷哼一声,眸色益显妖冶:“不错,多亏有你这般鱼目混珠的存在,再过几个月,司业与何学究他们就都可以告老还乡了。”抚拭着手中的折扇,笑得张扬,“噢…确切点来说,首当其冲的最应该是菡萏堂那个慕典簿。”
姜岫嫣咬紧了唇:“我不是来鱼目混珠的。”
其实她何尝不明白,若是唯独自己一人在会考中成绩惨淡拖累同窗,就连菡萏堂的一众夫子也会跟着遭殃的。
昨日慕贵妃身边的女官前来传话时特地悄悄和她说,这回陛下将她从下舍调来上舍,不全是凑巧填补名额的原由,而似乎更是想借机考验慕五郎的才干。
若结果依旧,下个月会考完姜岫嫣便只能重新回下舍,同时那慕五郎便亦是可以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翰林院了。
可她偏偏是那么的学不进知识、那么的笨拙不开窍。
圣上乃明君,怎会平白无故提携一个两手空空的状元、让其直接略过于翰林院进修这一步来太学院捷足登天。
——俗话称是,天上哪能掉馅饼呢。
她陷入了忧愁。
“谁管你到底是不是鱼目混珠。反正我就偏要待在这个上舍,这才好看看你有那仅凭一人坏了一锅粥的厉害本事。”
玄衣少年好似听到了个匪夷所思的趣事。
姜岫嫣揪紧衣角,语气已有几分慌乱:“你莫要多管闲事!”
云铮却不愿再过多搭理她,冷然拂袖离去,目光扫过她的侧脸时其中嫌恶之意更甚:“……愚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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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放堂后,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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