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子药于翌日晨起备好,在鸣心难以名状的复杂神情中,沈净虞一眨不眨,拧着眉尖,黑苦的药汁倾覆进腹。
她更怕出现丁点的意外。
目下,偌大的割裂感汹涌而至。她和崔陟格格不入。别人喜庆的日子,他们真不该过来,若是添了晦气得多么罪过。
相比于沈净虞内心几多弯绕,崔陟气定神闲,淡定从容地道了句“不必。”
满意就可,钱同山扬起乐呵的笑,举杯再敬,余光扫过沈净虞,顿了一瞬,他今日脑子里都被欢喜填满,思考力不足,既对上视线,便对她笑了笑。
很快转回到崔陟身上,他高举酒盏,语声轻快:“我敬将军一杯。”
钱同山仰头饮尽,提着酒壶斟满,思及往事,不免伤怀:“还有埋骨沙场的诸多弟兄,以杯酒相敬!”
崔陟面色稍显肃重,一语不发,同敬杯酒。酒水尽数倾洒面前,魂归故里的他们是否看到昔日出生入死的兄弟已然成家立室。
沈净虞不知觉间放下了银筷,心内五味杂陈,味同嚼蜡。
知道崔陟已为将军,知道她被禁在将军府,可在这时候她才发觉,她已经快要遗忘崔陟将军身份的由来,忘记了实实在在的经历,如今只当做代号,权贵到掌控她性命的代号。
一个驰骋沙场,为国为民请命谋利的将军,她起初也是满怀感激和敬重,还有故人重逢的喜悦和由衷庆贺。
这些让人高兴欣愉的情绪陌生到恍如隔世,梦境般虚幻。
过窗户吆喝进来,陆陆续续有人问新郎官在何处,钱同山只好先行下去,下面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出面。
外面众人喜鹊似的叽叽喳喳惹人烦,身旁坐的人又是个没声息的,安安静静,恨不得他看不见她。
崔陟这顿喜宴吃得并不欢喜,犹如鱼刺卡喉,不上不下,不深不浅,令人不得自在。
楼阁外扯起的红绸鲜艳夺目,大红灯笼垂落的流苏因风摇曳。
她和管循的成亲仪式必然不如钱府。小院子不大,甚至不能容纳今日这些宾客,想必一切从简。对于此,她不肯多说一字,只有那句“有父亲在,足矣”。也许是自我慰藉,毕竟什么都比不上,崔陟这样想,却找不到丁点畅快,耳边喧声不止,更添烦躁。
红灯笼亮起光,晚上钱府继续操办喜雪宴,对月酌饮,吟诗作对。
崔陟携人先退了。临近年关,街上正是热闹时候,各种活动物什眼花缭乱。
他道:“停下。”
马车向路边靠去。
沈净虞眼珠微动,他已捞过帷帽为她戴上,双手撩着白纱,说道:“下去走走。”
言罢,手一松,白纱层层相叠,她的面容藏在后面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钱府的喜雪宴对外开放,有百姓朝钱府方向行去。
“钱家公子和赵家娘子不愧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今儿我去看了,那是顶顶相配。”
“一定要去看雪狮子!栩栩如生,惟肖惟妙!”
从钱赵两家亲事到喜雪宴,都有人谈论,或好奇,或艳羡。
崔陟和沈净虞从中无声路过,过了石拱桥,对面湖中游船甚多,形状各异的花灯交相辉映。
船坊二楼清净,门外派人把守,隐约可以听到一楼的琵琶舞乐,莺歌燕语。
“你先进去。”
过门槛,崔陟嘱咐项青几句,让人送来细巧果品。
沈净虞径直向里走,推开窗牗,张目四望,波光粼粼,倒映着残缺的月亮,船身,人影,灯笼……人声鼎沸,清风拂面,她不由思索起如果跳湖逃走的可能性。
失神中,忽而一道男声自下而来:“是谁开窗。”
沈净虞心跳险些暂停,她寻声张望,终于在窗户下面,几乎视线盲区里发现衣角,船身完全藏在里面。
将船往外划了一段距离,肃王祁谙坐起身,看清楚了人,眯起眼打量,勾唇笑:“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崔将军养在府中的小雀。”
沈净虞脸色乍变,仓皇后退,身后却伫立苍山,她寸步难移,直直跌进崔陟胸膛。
崔陟握住美人腰,敏锐察觉不对劲,视线下落,就看到肃王含笑向他招手。
“崔将军舍得将小雀放出来了。”
崔陟不语,神色淡淡。
顷刻后,肃王祁谙入内,眼光一打,身边小厮在门外守候。
他甫进来,眼神直白,游移在沈净虞身上:“说起来,我们见过两次,若非一些意外,姑母生辰宴上合该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天不遂人愿,孰知一拖就拖到了今日。”
沈净虞错一步落在崔陟侧后,堪堪遮住半身,她同样在打量和审视对方。这个男人,言语、目光中的揶揄都带着高高在上。
就像真的在逗弄一只豢养的鸟雀,她非常不喜欢,感到不舒适。
崔陟牵住她的手腕,时不时无目的地摩挲,声音沉静:“王爷,你吓到她了。”
肃王立时举手表示歉然,吊儿郎当的表面功夫很足,看着她笑着说:“真是对不住,使可怜的小雀受惊了。”又将视线回收,对崔陟道:“胆子太小,你要多带出来练一练。”
沈净虞狠狠皱眉,心脏有着被戳中糜烂伤处的绞痛,她掐住掌心,身体僵硬滞顿的变化引起崔陟留意。
他道:“项青,带沈娘子去偏房暂歇。”
出了门,逃也似的,沈净虞快步到隔壁房间,漫无目的地来回走动才能使自己焦躁的心绪放松下来。
倚靠窗边,临湖水,游船上三两成群,谈笑自如,灯烛的光辉盖过了月光,也间或照亮行人的笑脸。
平复了心情,举目看见项青远远在门边候着,梗着脖子不与她产生半点对视,沈净虞抿唇,作为崔陟的长侍,与他的恩怨异常分明。
语调平淡无波,她问:“之前跟踪我的是不是你?”
夹杂痛苦的回忆,她需得鲜血淋漓地剥开。
听得此话,项青躲避了视线,微低头没有说话。
早就在预料之内,沈净虞重重鼻哼,冷了音:“那个男人也是你们干的?”
虽未言明,项青稍加回想,确定是那个提棍上门找茬的男人,眼见误会,他连忙否认:“不是,这是那个男人搞得鬼,他与管循有过节——”
“够了!”
提到管循,沈净虞激动起来,扬声喝止。想起那时场景,门扉相隔,她双手紧握从厨房拎来的菜刀,就整个人犹如拉紧的弓弦,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是重逢后已有三个月不见的崔陟。
所以,不是自导自演?也不是崔陟从中推波助澜?
这事情要追溯到几个月前。
沈净虞觉得她被人跟踪了。
第一回,她驻足在水果小摊挑些时令水果,只觉得右后方仿佛有道观察的视线。她回头去看,却又毫无异样。简单买了些水果,沈净虞径自返家,一路上并没有任何不同,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没有和管循说道。
第二回,是三天后。她将誊抄好的书籍拿去书铺。出了店铺正值中午,管循今天不回家,沈净虞便顺道在羊汤馆子解决午饭,正巧遇见了牙人刘三婆。
夫妻二人南下的计划已提上日程,学堂和官府的手续都在有序进行。前两天两人还在商量先在牙人这里提几句,也给他们留意一番有没有合适的房子买主。这般凑巧,沈净虞想了想,起身换去刘三婆的桌位。
刘三婆抬眼一瞧,哎呦一声,“难得见到娘子,快坐快坐。”她眼珠子一转,心里门清,平日点头之交,何时驻足交谈过,沈净虞既来了这桌,必然有事要谈,生意眼见上门,自是迭声招呼对面坐下。
这边羊汤也上来了,待伙计将两碗羊汤饼子端上桌离开,沈净虞开门见山。
“三婆,我这里有件事得托你。”
刘三婆咬了一口酥饼三两下嚼进肚,索性直接将剩余酥饼整个放到碗里,抬起脸神情认真起来。
“娘子,我如今缩了生意,只做房屋、田产买卖。”
“正是,我们想将房屋出手卖了。”
刘三婆讶然:“典卖还是?”
沈净虞摇摇头,房契卖了,没想着再赎回,“我们不着急,得请三婆帮我们好生留意着,找个爽利的好买主。”
沈家在这小县小地也算是有点名头的,怎么说也相识了几十年,刘三婆见状忍不住多问:“没问题,倒是你们这是要离开苘川?去往何处?”
沈净虞笑笑,“去哪里还未定下,只是有这个打算。”
不疾不徐聊了半炷香,这件事也算是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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