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了午时回府，沈慕莲与他们一起回去。
不料，沈家正弥漫一片压抑的氛围，沈老夫人、大夫人、大老爷和沈瑞斌共聚正厅，一个个愁眉苦脸。
包春莹第一次见这种阵势，有点喘不过气。
“大姐，你和春莹先回去。”
沈慕莲一瞥冷峻的弟弟，语气慵懒地应下。
回苑途中，包春莹不太放心留下来的沈见熙，生怕他们俩之间的小秘密被长辈识破。“大姑子，你说发生了什么事？”
沈慕莲沉吟几息，迟疑地启唇：“我瞧着大哥的神色……”她如梦方醒，突然话锋一转：“兴许是生意上的问题。最近唐家经常派人到沈家的铺子捣乱，为了报复我和四弟吧。”
说着，她幸灾乐祸地揶揄：“那个唐焕霖跟四弟一样，家中独宠，他伤成那样，唐家肯定气急败坏。呵呵，活该！”
包春莹疑惑地侧脑袋，“为什么你们这么讨厌唐家？”
“嗳，老黄历了。曾祖父在世的时候，沈、唐两家不但是世交，还是生意上的搭档。可是唐家背叛了沈家，私下与官家一起向老百姓放贷并收取过高的利息。曾祖父不同意做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于是两家决裂。”
沈慕莲不齿地冷哼：“唐家就是以放贷发迹，临安其他家族都不喜欢他们。”
“官家？那崔知府和郑盐运使有没有参与？”
“你觉得有人嫌银子多？”
包春莹语塞。“那舒大人来临安是不是要查账？”
沈慕莲忽而苦笑：“你以为祖母为什么要我接近舒大人？当真是为我找一门亲事？高墙之内，人人身不由己。”
她的话久久在包春莹的耳畔回荡。
她不禁自问，凭她的性子适合留在沈家吗？
身后的月玲同样惆怅。自家姑娘对四少公子的态度转变她有目共睹，她开始担心吃人不吐骨头的沈老夫人会怎么对待自家姑娘。
多想无益，包春莹决定去做蛋黄酥排解烦忧。
嗯，要多做几块留给他。
看见一排淡青色的咸蛋，她嘴馋地抿了抿唇。
挑咸蛋要拿到手里轻摇，蛋里有响声，蛋黄才金黄出油，异常醇香。鸡蛋则相反，要挑没有响声的。
她逐个摇着挑，把上品的放另一旁。
旁边熬着的红豆蓉散发豆香味，负责看火和搅拌的丫鬟咽了咽口水，卖力地搅动棍棒。
“少夫人，蛋黄酥是什么？小的没听过这种糕点。”黄副厨虚心求教。
“是娘亲教爹做的一种饼，类似烧饼，馅是红豆蓉和咸蛋黄，可香了。”她贝齿尽露，眸中充满期待的光辉。接着，她先吩咐两名家丁搭烤炉。
黄副厨和其他下人一听，好奇极了。
根据她的指导，两名家丁在一口还没生火的灶里搭上一块铁板，铁板与灶顶相隔不可超过半尺。
铁板下则再搭盛柴火的石砖，石砖要离铁板近，同样不超过半尺。
“总厨房有吊炉，却没有这种铁板烤炉。”
“不晓得烤出来是什么味道？”
万众期待下，包春莹教他们和面。
“和面用的是老面最好，然后要与香油和少许白糖一起和。”
凡是空闲的下人都一起和面。
包春莹白皙的手捏出手掌大的面团，然后揉成碗状，置入一圈红豆蓉，才接着放金黄出油的咸蛋黄。
“揉成碗状的时候，面团不可太厚也不可太薄，厚两分许就够了。然后把面团闭合包裹馅，在底部涂上香油。”
最后，她在圆凸的顶部洒几块黑芝麻。
蛋黄酥的扁扁的半球状雏形做好了。
他们做好几盘，形状参差不齐，惭愧不已。
“没关系，第一次做出这样子很不错，一起烤了。”
待家丁生好火，包春莹小心翼翼地逐个夹起，慢慢地放进烤炉的铁板上。
她叮嘱月玲看火，便转身去熬粥。
粥配蛋黄酥，他会吃得更香。
打下手的芷丹瞧见她剁番柿，吃惊地瞠目。
少部分番柿被她剁成蓉，其余切成丁。她又把晒干的部分栗子剁碎，再看她把北方名贵的频婆果剁碎，芷丹心疼得忍不住了。
“少夫人，为何把频婆果剁碎？”
包春莹神秘一笑：“这种果子生吃爽甜，但之前我放去熬汤的时候发现会变酸，所以不如剁碎了把甜味融入粥里。”
芷丹神情复杂地凝视这三种辅料：番柿、栗子和频婆果，一起熬粥是什么怪味？
“你放心，会很好吃的。”
芷丹表示怀疑。
三种辅料放进沸腾了的白粥里，熬到栗子丁变软就能煨着保温，等沈见熙回锦松轩。
包春莹稍微掀开锅盖，刹那溢出浓浓的番柿味，吸引黄副厨他们凑过来。
“好香啊，炒鸡蛋的番柿为什么没这么香？”芷葵眼巴巴地盯着锅里，惋惜不能尝一口。
黄副厨点头赞同。
他炒过无数次番柿鸡蛋，没闻过这么香的。
包春莹梨涡浅笑，舀出一小碗。
粥是浓稠的褐色，混有红色的番柿丁和土黄色的栗子丁。
“谁想尝一口？”
他们吃了一惊。
“婢子想尝！”芷葵的眼神写满恳求。
芷丹欲言又止。
“芷葵和芷丹尝一尝吧。”
芷丹错愕。
不等芷丹反应过来，芷葵先拿起一个勺子舀一口。
下一刻，她眼睛发亮。“婢子嘴笨，不晓得怎么形容好，总之又香又甜，根本不用放糖了。”
“真这么好吃？”
“是啊！”
他们后悔没举手。
芷丹却半信半疑地舀起一勺。甜粥入嘴，她难以置信地圆瞪眼睛。
“是不是很好吃？”芷葵笑吟吟。
芷丹迅速敛神恢复常色，轻描淡写地点头。
“到底是什么味道？”按捺不住的黄副厨一口闷碗里剩下的粥。
“黄副厨，粥是什么味道？”
他神情复杂。“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众人：突然想呼唤一种植物。
回到锦松轩的沈见熙听见厨房传出阵阵欢声笑语与香味，情不自禁地过去一探。
“好香啊！原来咸蛋黄和红豆蓉配搭是这么好吃！”
“对啊，外面这层面皮也很香！”
里面其乐融融，而他惦记的人儿笑靥如花，他不动声色地离开。
厨房是她在喧嚣红尘中的一隅净土，他不能让外面的腐土沾染进去。
沈见熙在厢房等来端两份吃食的她，目光落在圆圆扁扁的糕点上——他没见过这种糕点。
“这种叫蛋黄酥，你快尝尝。”
她凝眸注视沈见熙，含笑的眸子藏了河汉般闪闪发亮，充满期待。
他依言拿起一块，入手仍温。其表皮橘黄，黑芝麻点缀，闻着颇香。
入口则是酥脆易咬，第一口就咬到馅。
满口微甜的红豆与咸味的蛋黄混合，竟是说不出的美味。蛋黄的油脂渗入面皮，连面皮也无比香醇。
他吃惊地端详半深枣色、半金黄的馅料。
“如何？是不是很好吃？”
他难得坦率：“里面的蛋黄是点睛之笔。”
“那你接着尝尝这碗粥。粥与蛋黄酥配合食用，味道更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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