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十二章 =
那一夜,天色破晓,从曾夕岚处离开,不眠不休前去完成任务的宋丹棘,却再寻不到平日的麻木无波。
热血撒溅满墙,直烫得人心神俱乱。
索性,一切一如往常,圆满结束。
理应于第一时间赶往林家、赶回京都城的手骤然收力,拉拽着缰绳,调转了方向,踏上与来时全然不同的方向。
这是去往长生殿的必经之路。
长生殿,一个从边塞之地籍籍无名的小组织,一跃到现如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集中营;
其神秘程度,不亚于拥有着强大情报网的百晓阁。
枯草残叶交织在沿路的田野间,死寂无声无息蔓延至渐暗的天色中。
乌沉沉压下的顶空堆叠为浓郁醇厚的黑,在空旷的前路交叠为一点,触手可及。
宋丹棘心乱如麻,只能顺从着本心,牵引着马儿,向前踏进。
那封幼时在血泊中捡起的密函,上方布满的异族文字,早已在久远的年岁中,刻进了血液,划进了吞吐,将宋丹棘凌迟于每一个呼吸间。
明明早已知晓罪魁祸首——
一闭眼,一狠心,马儿嘶鸣,前蹄扬起。
尚未来得及调转方向,宋丹棘后知后觉,原来早已踏入了专门为他而布的天罗地网之中。
起先还能勉强闪躲,在放缓的时间下,终究寡不敌众,宋丹棘很快便在密集的暗器中,败下阵来。
沾了毒的暗器带着戏耍,错过要害,如同逗弄着笼中困兽,羞辱意味十足。
殊不知,正是这般顽劣的手段,令宋丹棘争取到了时间,亦拖延到了另一队人马赶到。
是一路紧跟宋丹棘,却被长生殿的机关给耽搁,险些跟丢了的曾释青手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废物。”
曾释青心腹清扫完林家人,唇边讥笑是溢出的轻蔑。
“老大!逃了一个。”
荒芜的田野间,只留一个扭曲又奋力的背影,正慌忙逃窜。
“让他去,也让那自以为是的林家老头看看,自己有多蠢。”
转身,看向一动不动爬伏在地面,不知死活的宋丹棘,
“若不是他们,只怕这小子要跟丢。”
后来,当儿时在长生殿遭受过的刑罚,一个个裹带着曾经那些再不愿回首的过往,于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宋丹棘身上,再次重现时;
宋丹棘明白了,为何自己的每一步、每一招、每一次计划,都能被曾释青轻易识破,轻松化解。
“我和你——可不同。”
曾释青边说,边蹲下身,漫不经心地按下伤口,笑吟吟欣赏着面前的宋丹棘疼到失声的神情,
“我自幼便在长生殿长大,连着尿布——都是那群老东西换的,他们什么德性,我还能不清楚?”
“呵——”
宋丹棘一张嘴,却被满嘴的淤血碎肉呛得咳嗽不停,
“你、你与他们又有何不同?”
曾释青松开了手,宋丹棘抬起被血污糊得几近看不出原貌的脸,视线紧跟而上;
恨意夹杂着不知名情绪,又倔又犟。
以为这样,便是不认输、没低头。
“堂堂恭王……”
边说,宋丹棘竟颤着被折磨得惨不忍睹的身躯,低低笑了起来,
“连亲生女儿都利用,你也能算个人!”
“有趣,有趣——”
曾释青站起身,从心腹手中接过温帕净手,
“同仇家,与死敌,论道义?”
“你就是靠这些蝉联杀手榜第一的?”
洁净的帕子沾上斑驳,被曾释青随意一丢,于铜盆内撞出水花,
“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忘郁?还是——出身塞北的宋丹棘?”
一转身,曾释青顺势坐在桌旁,一如那年那夜,
“长生殿怎么能养出你这么个蠢货?”
脚尖点地,曾释青兴致盎然地看着正拼出最后一口气,踉跄起身的宋丹棘;
转眼,在暗卫毫不费力的动作下,又重新跌爬回地,
“利用?要不要喊来袅袅问问,她是怎么被我这个爹爹‘利用’的?”
提及曾夕岚,曾释青又满脸可惜地摇了摇头,
“恐怕不行,你这副模样,怕是会吓到我的宝贝袅袅。”
是啊,饶是曾释青保护得再好,却总有鞭长莫及之时;
这些年来,明枪暗箭的,又何曾少过曾夕岚的那份。
是先天不足,是心思纯净,并不代表无招架之力,无防人之心。
其实稍加留心,例如上一回的宫内除夕宴,就不难看出端倪。
那是林家勾搭上了长生殿,凝集了一众余孽叛贼,带上了宋丹棘,来试探曾释青的一次。
那更是曾释青同唯一的女儿,作为绝无仅有的默契搭档,巧妙化解了危机的一次。
若不是曾夕岚的出面打得众人措手不及,皇帝亦要顾及几分身侧的刘昌荣,恐怕前些时日的赐婚风波,怕是要提早好些年去。
“同你做个交易。”
曾释青再无耐心,指关节敲了两下桌面,
“把长生殿的地图画给我,我还你爹娘妹妹一个真相。”
若说还有什么是百晓阁的信息网没能兜罩到的,那只能是身处塞外,长存于地下长生殿了。
听到枉死的家人,宋丹棘于瞬间,暴怒攻心,又在视线触及曾释青笃定的神情时,被悉数浇灭。
凭借宋丹棘这般傲人的轻功,再借以那不为寻常人所知的过目不忘,想要将长生殿的地图画出,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你……你……怎么……”
但,那样的记忆力,从来就是个秘密。
早已被宋丹棘连同家人,一并埋葬地底的秘密。
“你能将儿时看到的外族文字密函,一字不落地记到如今,这可不是一个寻常孩童能轻易做到的。”
深知今日得不到想要的,曾释青站起身,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拂了拂衣衫前的褶皱,
“罢了,告诉你又何妨——”
“塞北宋大夫同她夫人,从相识到成亲,再到那年出事,总共也不过才六年。”
但那时的宋丹棘,却是八岁。
“你爹他先前——可不是塞北人,宋大夫从京都城搬至塞北,再到出事那年,倒是正正好好八年。”
身后是宋丹棘撕心裂肺的一声又一声,曾释青看了眼已经亮起的天色,换上朝服,便向宫内赶去。
自曾释青走后,宋丹棘被重新绑上了十字架;
他嘶吼,他挣扎,他极力否认着刚才曾释青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最后,也只他一人,如被剪断了提线的木偶般,无力垂落。
不知过去了多久,正当宋丹棘以为自己要熬不过去时,严防死守的地牢内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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