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八世病榻上的平衡术,如同在沸腾油锅上覆盖一层薄冰。格林威治宫表面的秩序在玛丽公主的铁腕和西摩家族“恭顺”的配合下勉强维持,但冰层之下,暗流汹涌,毒蛇吐信。
国王的寝宫成了风暴的中心。浓重的药味(混杂着传统放血后的血腥气和安妮“舒络蜜”的清冽药草香)挥之不去。亨利时而陷入高热的昏沉,在痛风的折磨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时而短暂清醒,眼神浑浊却依旧锐利如鹰,扫视着床前侍奉的每一个人。玛丽公主几乎寸步不离,她像一尊冰冷的守护神像,隔绝着大部分探视者,尤其是西摩兄弟。她亲自试药,监督每一个环节,那双深陷的眼睛里除了对父亲的担忧(或许有,但被更深的东西掩盖),更多的是对权力真空的绝对掌控欲。她祈祷时念诵拉丁文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仿佛在召唤旧日的神圣权威。
托马斯·西摩的“关切”被玛丽挡在门外数次后,他转换了策略。他不再强求面圣,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目标——伊丽莎白。他深知这位聪慧早熟的二公主,是安妮·克里夫斯倾心教导的“作品”,也是国王血脉中一个微妙的存在,更是……他野心的绝佳跳板。
一次“偶遇”,在连接国王寝宫与花园的玫瑰廊下。托马斯·西摩一身华服,风度翩翩,恰到好处地拦住了正捧着一卷星图匆匆走过的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公主殿下,”托马斯优雅地躬身行礼,脸上带着温和而富有魅力的笑容,“日安。看到您如此勤勉,真是令人欣慰。”
伊丽莎白停下脚步,灰绿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带着超越年龄的审慎:“西摩爵士,日安。父王需要静养,我正要回去。”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保持着距离。
“当然,陛下的安康重于一切。”托马斯笑容不变,目光却落在她手中的星图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兴趣,“哦?这是……黄道星图?安妮女士的教导真是别具一格,令人惊叹。” 他巧妙地提及安妮,试图拉近距离。
“老师教我看星星,说它们蕴藏着古老的智慧。”伊丽莎白回答得滴水不漏。
“智慧……确实。”托马斯向前一步,姿态依旧优雅,却带来无形的压力。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殿下聪慧,想必也清楚,这格林威治宫,此刻就像这浩瀚星图,看似静谧,实则暗藏玄机,群星(势力)涌动,轨迹难测。霍华德虽倒,但余孽未清。陛下病体未愈,玛丽殿下……虔诚刚烈,但有时过刚易折。西摩家族对陛下、对都铎王朝忠心耿耿,只愿在陛下康复前,守护好这来之不易的安宁,尤其……是守护好像您这样,英格兰未来的希望。”
他的话,既是示好,也是试探,更是隐晦地提醒:玛丽不可靠,西摩是依靠,而他托马斯,愿意成为她伊丽莎白的“守护者”。
伊丽莎白的小手微微攥紧了星图的边缘。托马斯话语中的暗示和那过于专注的眼神让她感到不适。她想起了安妮老师的警告:西摩家的人,笑容背后往往藏着刀。
“爵士的忠心,父王自有明断。”伊丽莎白微微颔首,语气疏离,“我尚年幼,只知侍奉父王,听从姐姐(玛丽)教导。若无他事,我先告退了。” 她再次后退,不给托马斯更多发挥的空间,转身快步离去,小小的背影挺得笔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坚韧。
托马斯·西摩看着伊丽莎白消失在廊柱后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锐芒和一丝被拒绝的不悦。硬骨头?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只要陛下的病继续拖下去……机会总会有的。
***
伦敦塔,最深处的地牢。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厚重的石壁和渗着阴冷水汽的黑暗。腐臭和绝望是这里永恒的空气。诺福克公爵托马斯·霍华德枯坐在冰冷的石床上,曾经华丽的貂绒早已被剥去,只穿着一件粗糙的囚服。但那双浑浊的老眼,在绝对的黑暗中,却如同垂死毒蛇的瞳孔,闪烁着幽冷、不甘的恨意。
他没有坐以待毙。霍华德家族数百年的根基,岂是区区牢笼能彻底斩断?他通过一个早已被家族重金收买、负责送最低劣牢饭的老狱卒,将一枚藏在发髻里、刻有复杂暗语的家族徽记金戒指传了出去。这枚戒指,最终辗转到了他一个因“体弱多病”而未被玛丽重点清算的女儿——苏珊·霍华德手中。苏珊嫁给了伦敦一位家道中落但人脉深广的老男爵,位置相对安全。
戒指上的暗语,只有霍华德核心成员能懂。它传达了两个冰冷而疯狂的命令:
1. **不惜一切代价,接触凯瑟琳!** 确认她腹中是否真有“意外”(与卡尔佩珀的私情可能带来的真实结果)。若有,这便是霍华德家族绝境中唯一的、最致命的翻盘筹码!必须保住!若没有……则执行第二项命令。
2. **唤醒“渡鸦”!** 这是霍华德家族豢养的最神秘、最昂贵、也最冷酷的死士组织的代号。他们像幽灵一样潜伏在伦敦的阴影里,只为家族存亡而启动。指令:严密监视西摩家族(尤其是托马斯)和玛丽公主的一切异动,搜集其不轨证据(无论真假,只要有用)。同时,**在国王驾崩或彻底失控的第一时间——刺杀爱德华王子!** 制造彻底的混乱!既然霍华德家族要沉没,那就让整个英格兰都陪葬!让西摩和玛丽也休想得到他们想要的!让那体弱多病的王子,成为霍华德家族覆灭时最后的殉葬品!
绝望的毒蛇,在深渊里亮出了最后的毒牙。它不再奢求生路,只求拖着敌人一同坠入地狱!
***
格林威治宫,被严密看守的凯瑟琳寝宫。
昔日的喧嚣与荣华褪尽,只剩下死寂。昂贵的波斯地毯上落满了灰尘,华丽的锦幔低垂,遮住了窗外最后的光线。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香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恐惧本身散发的酸败味。
凯瑟琳·霍华德蜷缩在巨大的、冰冷的镀金床榻一角,像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金丝雀。曾经光彩照人的容颜憔悴不堪,眼窝深陷,金发失去了光泽,凌乱地披散着。华丽的睡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衬得她更加瘦小脆弱。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早已冰冷的丝绸靠枕,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安妮·巴斯克维尔惨死的画面如同噩梦,日夜纠缠着她。诺福克舅舅那毒蛇般的诅咒更是在耳边回响:“你会比安妮·博林死得更惨!”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她不敢照镜子,怕看到自己眼中那彻底崩溃的灵魂。
然而,在这片绝望的废墟中,一丝微弱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悸动,却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闪烁着。
她的手,无意识地、颤抖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似乎……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自从与托马斯·卡尔佩珀在玫瑰廊下那次隐秘的、充满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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