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里晕黄的光覆在甄华漪的眼前,她仿佛看不清面前的人一般,她眨眼,费力仰着头,只敢去看他轮廓凌厉的下巴。
她的手指因男人的话而颤了颤,她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妾伺候您歇息。”
她抬高手指要去扯他氅衣上的系带,太过紧张,冰凉的手指却触到了他的喉结。
她指尖被烫得一抖,男人身体的温度让她觉得万分不适。胸口的燕宫秘香幽甜的气息一丝一缕地冒了出来,被她的体温熏染得愈发馥郁。
甄华漪感到手心微微冒了汗,不知是因为太过局促,还是被这秘香激出了妖后之女的本性。
她慌乱要撤开手,却感到手心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骨头里的热气将要冒出来一般,她霎时间脸红得要滴血。
她踮脚有些久,小腿微微发酸,慌忙撒手之际根本站不稳,直直就要扑到面前人的怀里。
甄华漪羞恼,她希望皇帝不要误解,她并不是在投怀送抱,但转念一想她今日就是要做这件事,何必惺惺作态,于是她闭上眼睛,颇有些破罐子破摔。
预料之中的拥抱并没有到来,男人一把拽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甄华漪感到手腕被锢得生疼,男人的力气实在是大,她心里陡然生出了一种担忧,害怕他将自己的手腕折断。
甄华漪抬头,不期然撞进了他的眼睛中,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冷淡与厌恶俱有,种种情绪尖锐地扎进甄华漪的脑子里。
皇帝离开之前一切正常,甚至还颇有意动,他为何突然间转变了态度。
甄华漪转念一想,皇帝喜欢甄吟霜那般矜持的,或许是看不中她浅薄浪荡的勾.引。
甄华漪决定解释一番,她并不是故意要跌到他怀里的,她抿了抿唇,刚要说话,他骤然松开了她。
甄华漪毫无防备之下跌到在地,她轻微地“嘶”了一声,并不是跌疼了,而是手腕上的疼痛愈发明显,她低头一看,白生生的腕子上已经勒出了一道红痕。
皇帝干脆利落转身,转身之际衣摆旋起一小阵凉凉的风,这凉意刮到甄华漪的脸颊,甄华漪瑟缩了一下,而后失落想到,这是皇帝今夜第二次离开,明日宫里大约会谈论她好久。
甄华漪挣扎了一下,戚哀道:“别走……”
在她视线中,那双鹿皮靴忽又转了过来,在她裙摆一寸的地方停下,他弯下腰,扼住她尖尖的下巴。
他冷声道:“你在玩什么把戏?”
甄华漪不明所以,她的目光柔柔地拢着他,慢慢从眉骨滑到嘴唇,甄华漪略带分心地想,从前在她眼中,皇帝和李重焌有很大不同,现在她看着皇帝,却几乎以为他是李重焌了。
五年时间,改变了她良多。
甄华漪的目光缓慢地打量着他。
几息之间,男人扼住她下巴的手愈发用力了起来。
他并非皇帝,而是晋王李重焌。
大败敌军后,他快马加鞭一刻不停,竟是提前了半个月回到京中,今夜他秘密进宫,有重要军情要与皇兄商量,他风尘仆仆进了清思殿,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了甄华漪。
她曾是兄长的未婚妻,如今是兄长的妃嫔,却依旧不改风流本性,竟在今日寻机诱惑他。
燕朝尚在时,甄华漪以势欺人,虚伪造作,嘴甜心冷,那时候李重焌野心勃勃,怎甘心做她的面首,屈居人下。
如今他终于挣脱束缚,自是一丝一毫关系都不想和甄华漪牵扯。
皇帝将甄氏姐妹纳入后宫的消息传来军帐时,李重焌神色不改,言笑如常。
他没想到今日在清思殿见到甄华漪,会让他陡然生起一股淡淡的愠怒。
他松开手,居高临下看着甄华漪,她抬眸看着他,泫然若泣,她轻咬着嘴唇,黏腻的檀红口脂微微晕开,她狼狈得很,仿佛被人狠狠尝过。
鼻尖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幽冷甜蜜的香,他不知为何今日火气过盛,看着甄华漪,竟会想到那些事情上来。
李重焌按捺住某种悸动,头脑分外冷静地想着从前甄华漪的样子。
从前的甄华漪也擅长周旋于少年郎之间,不过那时候她更习惯以势相逼,就算说喜欢说些甜言蜜语,也太过稚嫩青涩,无关风月。
李重焌拧住眉,又渐渐松开,不管甄华漪如今变成什么模样,总归他和她之间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不必有什么往来。
李重焌收回所有情绪,正要移开目光,却看见她肩膀猛地一颤,而后低下了头,慌张去扯衣襟。李重焌不明所以,循着她的目光看下去。
她用手掩上胸口,动作没有李重焌的目光快。
甄华漪进寝殿侍寝,多余的衣裳除了,身上仅着亵衣和单薄寝衣,她摔倒在地,动作之间寝衣已经敞开了些,露出其中藕荷缎面的抹胸。
李重焌投去一眼,正要转开,却看见她的抹胸生生崩开了线,李重焌只觉眼前一跳,雪崩一般的白涌入他的眼中。
香霭徐徐,钻进李重焌的肌骨之中,让人生出了痒意,所以当甄华漪将脸颊贴在他腿上时,他忘了推开。
夜色沉沉,廊下宫人安静侍立在灯烛之下,不知过了多久。
李重焌盯着甄华漪乌黑的发顶,他用手按住她的后颈,情不自禁让她更近一些。
殿内水渍声隐秘地响起。
方才甄华漪摔倒之际,不小心碰倒了桌几上的茶壶,水痕乱糟糟地溢满桌面,堆积在边缘,不断累积、累积……迟迟落不下来。
不上不下的时候,李重焌陡然清醒过来,他不顾自己依旧状态狼狈,硬生生推开甄华漪的脸颊,氅衣遮掩下,看不出丝毫不妥,里头却吓人得很,他端正站着,只是衣摆处微微凌乱。甄华漪跪在地上,眼角溢出泪,用衣袖掩着唇,咳嗽了良久。
*
靡靡宫室,内侍步履间擦出轻微的响声,杨七宝安静地来到东阁前。
今夜是甄宝林承宠的日子,王保全因为贵妃的缘故,或许不愿意牵扯其中,只叫了他一个徒弟来守着,杨七宝却想着要在皇帝面前都露露脸,于是把王保全的徒弟换了下来。
杨七宝没有细想为何今夜皇帝要在东阁幸甄氏,他来到门外,殿内只有黯淡的一点光,胡床上影子重叠着,颤巍巍挣扎着。
隐约似乎有人难以承受地轻哼了一声,娇颤颤的,让杨七宝听了都心间一抖。
但忽然之间,胡床上的高大身影站了起来,直冲冲往门外走来,杨七宝心中一骇,躲避不及,门就已经开了。
杨七宝狼狈摔到在地,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神色淡淡,目光凌厉:“看见什么了?”
杨七宝战战兢兢跪了下来,头恨不得埋在地砖下,他道:“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
杨七宝心里暗恨,这才明白过来,今日是遭了王保全的算计。
男人沉沉看着他,看得杨七宝如坠深渊,半晌,他才道:“将里头的人送回去。”
杨七宝心里一松,正要谢恩,又听见他说:“再回来领罚。”
杨七宝站了起来,抹了一把冷汗,进到内室,将甄氏请出去。
甄氏并未多言,衣着端庄,神色也平静,只是用衣袖掩着唇,似是有些不安,杨七宝心下一松,暗想尚未铸成大错。
杨七宝带着甄华漪走了出去,出门时,已不见男人的人影。
他听见甄华漪小心翼翼问道:“圣上是对我生气了么?”
杨七宝惊奇地望她一眼,苦涩说道:“比这更糟糕。”
杨七宝将甄华漪送回寝殿,不敢耽搁,回来东阁,跪在地上等候李重焌的发落。
这事当然不敢叫皇帝知晓,若是皇帝知晓了,晋王不会放过他,皇帝更不会放过他。
他现在只敢盼着晋王不敢声张,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杨七宝头低得很低,他看见胡服衣摆下一双尚沾着泥土的鹿皮靴出现在他眼前,宫廷之中,人人精细,很少有晋王这般不讲究的人。
若是看见旁人如此,杨七宝定会偷笑了,眼下他却一丁点都笑不出来。
他听见李重焌道:“你死后,本王会安顿好你的家人。”
杨七宝毛发直竖,立刻抱着李重焌的腿痛哭流涕,丝毫不顾他靴上的泥土:“殿下饶命,奴婢罪不至死啊,奴婢会守口如瓶,奴婢发誓,若是说出去半个字,奴婢全家不得好死……”
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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