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临安军器司军器少监,徐渭,掌管临安军兵械,身居要职。他昨晚放值回家后便一直未归,今日清晨却发现他的尸体在瑞安堂后枯井中。”师玄邵从叶绫君反应中看不出任何异常,又问道,“我们今晨接到报案,赶到瑞安堂时家中只有你弟弟叶瑞安一人,叶姑娘,你昨夜人在哪里?”
叶绫君思绪飞转,报案人说发现尸体时血迹未干,由此推测,徐渭多半死在昨晚,凶手应是昨夜趁她外出时将尸体丢弃在枯井中,否则她不可能毫无所觉。徐渭被害之时,她与瑞安多半正在家中,但亲眷不能为彼此作证,所以在官差眼里她与瑞安确实嫌疑最大。眼下不能让官府的人知道她昨夜外出未归,否则更会被当作不轨之徒。
叶绫君声音清冷,从容答道:“我与我弟弟瑞安昨日从书市回来后便一直在家中,并未外出,我们也不知尸体是何时被丢入枯井。我今晨寅时出门,与暂留临安的西域行商约好去看药材,但因价钱未谈妥只好空手而归。”
师玄邵挑挑眉,“亲眷不能互为人证,仅凭叶瑞安的证词,无法证明你昨夜在家中,也无法证明你二人并未杀害徐渭。近日出入临安的西域行商不少,若我派人前去找不到人,你也可解释说行商此刻已离开临安,亦无人能证明你今晨去了哪里。”
叶绫君道:“但将军也不能证明我所言为虚。”
倒是答得让人挑不出错,师玄邵又问:“仵作初验尸体,判定徐渭死在昨夜,随后被人抛尸枯井,附近街坊都说,瑞安堂后这口枯井外人几乎不会靠近,而你们姐弟既然宣称昨夜一直在家中,你二人便嫌疑最重,对此你有何辩解?”
叶绫君仔细观察过枯井四周,走向死者勘验尸身,徐渭全身有三道剑伤,前胸后背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还有一剑洞穿心口,叶绫君探探尸僵程度,有了初步判断,“死者身上致命伤是胸口这穿心一剑,这一招力道凌厉,出剑果决,凶手武功不低,且这三道剑伤出自不同招式,行凶者或许不止一人。看尸僵程度,死者遇害时间大约是昨日酉时至亥时之间。发现尸体这口枯井四周都是树木,周围树上与墙面却没留下任何打斗痕迹,这里多半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是杀害死者后再抛尸入井。”
师玄邵饶有兴味地笑道:“想不到叶姑娘还懂验尸?倒是与仵作所说分毫不差,梳理案情也很有章法。”
“我是做药材生意的,触类旁通,也知道些杂学罢了。”叶绫君神色淡淡,又将话头转回案情上,“既然将军听过仵作验尸结果,就该知道我弟弟叶瑞安不通武学,他没有能力犯下此案。”
师玄邵缓缓走到叶绫君身前,如孤狼盯着猎物,凝视叶绫君波澜不惊的双眸,“叶姑娘,即便如你所言,你弟弟确实没有嫌疑,但你呢?昨日在书市我观你身手不差,你又是否有能力犯下此案?”
叶绫君目光毫无躲闪,气势也半分不输地看回去,“师将军,且不论我是否能留下那样凌厉的剑伤,我与死者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为何要杀他?将军想必也认同此处不是真正的案发地,人若是我杀的,我为何要大费周章将尸体搬来瑞安堂后,明知案发后首先有嫌疑的便是我与瑞安,岂非惹祸上身?”
师玄邵不以为然,“你与徐渭是否有仇怨我们确实尚未查清。至于为何将尸体丢弃枯井,亦有可能你昨夜行凶后未想好如何处置尸体,便将尸体暂时藏于井中,枯井的位置其实还算隐秘,若不是附近的野狗,尸体没那么快被发现。叶姑娘,你并不能洗脱嫌疑。”
叶绫君更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针锋相对道:“师将军,即便你的无端猜测有那么几分可能,但此处并非第一凶案现场,凶器也尚未找到,你即便怀疑我,也该先弄清楚这死者是在何时何地遇害吧?”
师玄邵一噎,这句在理,一时无法反驳。
师玄邵看着不经意露出凌厉一面的叶绫君,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果然最初都是假作温驯。
一直在勘察现场的捕头周成走了过来,看着目光对峙谁也不肯相让的两人,“……师将军?你们这是?”
师玄邵轻咳一声,先移开了目光,“周捕头,可有什么新线索?”
周成愁眉不展地摇摇头,“附近都搜遍了,并未寻得凶器,也没有血迹脚印能指向真正的案发地,这尸体像是从天上直接掉进井里的。”
闻言,师玄邵与叶绫君不约而同向上看,枯井旁院墙另一边正是叶绫君卧房的屋顶,师玄邵若有所思道:“或许还真是从天上直接掉进井里的。”
等等,可若是这样便有一点很奇怪,师玄邵目含薄光看向叶绫君,“叶姑娘,你说你整晚都在家,你也是习武之人,难道半夜没听到任何奇怪的动静?”
叶绫君只能道:“昨日烦心事太多,睡得太沉,确实没听到什么。将军是觉得凶手爬上了我的屋顶,从上方抛尸入井?”
师玄邵点点头,他嘱咐周成道:“周捕头,劳你派人架梯子上屋顶看看,若有线索及时留证。”
“是。”
师玄邵看向叶绫君,一时犯了难,眼下没有确凿证据指向她,但这案子疑点重重,这位叶姑娘又一身谜团,就这么放了她显然也不妥,“叶姑娘,你弟弟不会武功,可以暂且认定他不是凶手,但你的嫌疑并未洗脱,我暂时不会将你收押,但此案查明前都会有差役盯着你,还请姑娘不要擅自脱离差役视线,以免惹人猜疑,令弟的行踪也要与差役报备,案子查清前不可离开临安。”
意料之中的麻烦到底还是来了,但好在不必去蹲大牢,叶绫君应道:“好。”
“此外,因瑞安堂发生了命案,案情未清前此处会被查封,你二人也要暂居他处。”师玄邵见捕头李威手中拿着一本不知是书册还是账簿的东西走过来,担心这二人因为昨日书市的事再生龃龉,便对叶绫君道,“若无他事,姑娘可先去与令弟商量要移居何处,我还要查案,就不送了。”
“将军客气,民女告退。”叶绫君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瑞安堂门前,叶瑞安见叶绫君平安回来,松了口气,忙问道:“阿姐,他们查清楚了吗?我们是不是没事了?”
叶绫君摇摇头,“瑞安,家里牵扯上了命案,瑞安堂要被查封,这阵子家里是住不成了,你与秦越素来交好,我记得他家还有空屋,你带些银两去秦越家问问能否租住一阵子。此案未结之前会有官差时常查问你的行踪,你也暂时不能离开临安。”
“好。”叶瑞安茫然答应,脑袋迟半拍才察觉出不对,“那阿姐呢?”
“那位师将军昨日见过我出手,对我疑心颇重,我的嫌疑未洗脱前会被官差盯着,我打算寻个客栈暂住一段时间。”叶绫君不愿吓着叶瑞安,但她对徐渭之死有些猜测,恐怕凶手抛尸瑞安堂也是冲着她来的,为防万一,她对叶瑞安叮嘱道,“瑞安,最近少去偏僻地方,若发现周围有奇怪的人记得及时告诉我。那位师将军为人不错,若我不在身边,你也可向他求助。”
“阿姐,我反倒更担心你……”
叶绫君笑笑没说话,拉着愁眉不展的叶瑞安正要去收拾些金银细软,送他去秦越家,身后却传来师玄邵冷然的声音,“叶姑娘,你恐怕暂时不能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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