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音在斑斓谷的事就这样说定了。
第二日,长崎派和昆仑派的人告别水云门众人,踏上归程,与他们一起出发的,还有绮珊长老。
大师兄得掌门命令,清点人手下山。临走前,他特地跑来斑斓谷。
斑斓谷地处两座山峰中间,气候温热湿润,适宜灵植生长,灵宠繁衍;谷内豢养大量“天马”,常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异味,鲜少有人踏足。
天马,一种头生两角上翘,体型足有成年男子手背大小的虫子,可炼药,可炼器,浑身都是宝。
受困于阵法,天马群居在在两边悬崖上,悬崖下有两间小小的平房,房子前面十米的地方有一条三米宽的溪流,水流灌溉山谷,灵植随处可见,生叶开花,色彩斑斓绚丽。
木音就生活在这里,一间房烧水做饭,一间房更衣睡觉。
她每天的任务是在天亮前收集悬崖下的白色颗粒,磨成细粉,混入水中,洒在灵植萎靡的地带。
收到大师兄传信时,她正在用捣药杵磨粉。哪怕用麻布做成简单的口罩,空气中那股味儿还是熏得她想呕,以防万一,她特意换一身衣服来到斑斓谷入口。
入口只有一人。
“见过大师兄,大师兄找我有什么事?”木音眼观鼻鼻观心,以不出错为最高目标,用最公关的语气询问。
最好这一次说清,以后他们俩再也别沾上瓜葛。
大师兄递来一根木简。
木简上刻有复杂的符文,用红漆勾勒图案。仔细一看,好像是这个世界的文字,木音不识字,隐约能辨别出四块,似乎是四个字。
“这是我的传信木简,将灵力灌入此中,便可以隔空传话。此次我需要在山下盘桓数日,玉师妹喜欢清修,但初次入谷,师叔不在,难免会有不便。若有要事,我允你先告诉我,我自会安排妥当。”
这是……让她做间谍?不对,怎么就玉清风一人,她不是?
木音现在瞧大师兄真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碰到任何事都觉得是算计,看这木简更觉得生气。看不起她,偏偏算计别人还拉她下水!
“弟子领命。”木音双手接过木简,高过头顶。
她的神态、语气毕恭毕敬,难挑错漏。
赵飞衡有些诧异。
这孩子之前是外门杂役弟子,身份已经查清,虽然间或涉及到子兰师妹,木音的身世有些曲折,但她的确是在水云门外门长大,鲜有教导,更别提礼仪。
若说伶牙俐齿是天赋,那这举手投足之间的礼貌……也是天赋?
“甚好。掌门已查清你之前的身份,原谅你下山之过,绮珊师叔不计前嫌,庇佑你一席之地,希望你好好忏悔,改过自新。过几日会有执法队的弟子前来询问外门弟子私自下山之事,你当诚实回答,不得有遗漏、隐瞒。”
“是。”
提点完木音,赵飞衡立即乘坐一叶舟离开斑斓谷。此次出来,他谁都没告诉,耽误时间过长,难免引人生疑。
等人走远,木音挺直腰杆,走回去。
斑斓谷很大,徒步需要三十分钟,幸好风景不错,灵植乍一看和普通植物没什么区别,看着养眼。
在唯一的交叉路口,她遇到谷中的另一个活人——玉清风。
一身深蓝色法袍披在身上,头发简单挽起,用一根簪子固定,粉雕玉琢的娃娃冷脸站在面前,眼神冷冰冰的。
“刚刚来找你的是大师兄?”打一照面,玉清风便开门见山。
她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更像是上位者对下属的命令:“大师兄给你的东西在哪?拿出来。”
木音哪敢转手给出去,行过礼,道:“玉前辈,大师兄的确给我一物,但他令我不得交给旁人,恕难从命,还请前辈放我过去。”
“我不呢?”双手叉腰的玉清风没有半点罗刹的凶相,奶凶奶凶地瞪眼睛,神似被抢了棒棒糖的朵朵。
神似也只是相似,木音很清楚,她不可能再抱一次那个可爱的孩子,她也彻底失去所有庇护,必须独自一人想尽办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她得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往前走。
“若是我将这东西交给玉前辈,大师兄问责下来该怎么办?”朵朵那个小胖妞任性起来可以教训,换成玉清风,她可不敢。
“你不说,我不说,大师兄怎么会知道?”玉清风抬抬手掌心,意思再明显不过。
——还不快给我?
木音犹豫片刻,抓住木简一端,露出中间的文字,慢慢递到距指尖三寸处:“还请前辈过目。大师兄说,若有要事,或缺少什么,可以用这个东西传信给他;他还说,玉前辈喜欢清修,不喜欢打扰,命我寻常时候不要打扰前辈。”
“赵飞衡。原来大师兄名叫赵飞衡。”玉清风念出木简上的三个字,收回手。
木音连忙收回木简,生怕这任性小孩意识到这东西的作用不是关心自己,而是监视自己,大怒之下不仅反悔夺走木简,还大闹一场,那她的处境可就糟了。
污蔑大师兄,记一罪。
趁绮珊长老不在家,监视玉前辈,罪加一等。
昨夜大殿之上信口雌黄,罪加二等。
未筑基,擅自下山……其罪当诛!
木音:天要亡她!
“多谢玉前辈。”
“谢什么?以后大师兄用这个给你传信,一切内容当如实相告,否则,我就以师尊的名义将你驱逐出谷。”玉清风严肃着脸说道。
可笑!
都当她是傻子是吧?
她玉家除了主脉,其余十二支旁支为争夺资源和话语权,一天十二个时辰什么时候消停过,收买下人,偷传消息,不过是最此等的手段。
见木音没说话,她皱紧眉头,呵斥道:“没听见我说的?”
“弟子不敢。”木音把头低得更低了。
相对于得罪大师兄,她更情愿得罪玉清风。大师兄可是握住她众多把柄的人,而且这人脑筋灵活,铁定经常黑吃黑,稍有得罪,她被整得吃不了兜着走;至于玉清风,要说可怕,那也是筑基下山后的事,等到那时候,她木音说不定都想法子把自己弄出斑斓谷,在外面另谋一条生路了。
比如,找个破庙,做个散修,天天摆摊算卦就不错。
“既然不敢,为什么不应我?”
“弟子身份卑微,不敢忤逆大师兄,更不敢得罪玉前辈。在这谷内,弟子的一切都是玉前辈定夺,弟子深感惭愧,当年入门时性格顽劣,至今连字都不认识,更何况是替玉前辈传话这等要事,弟子生怕自己目不识丁,坏了玉前辈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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