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昭华八年冬,瑞雪惊千里,腊梅醉满城。
冬至降临,百姓家家置新衣,办炊食,祀先祖。官放关扑,庆贺往来,一如年节。
自暄德门至朱雀门,晨曦时已熙熙攘攘,人群川流不息,车马喧嚣不断。两侧矗立着鳞次栉比的商铺,喜庆的灯笼高挂在皑皑白雪覆盖的屋檐下。
街头两旁,琳琅满目的小贩推着车沿街吆喝声不断,声声入耳。
“诶!前面卖糖人的老翁,等一下!”
人群中传来一声清脆柔和的女声,那少女身穿藕荷色棉衣,脸颊在寒风中泛红,囔囔道:“自从赐婚之事定下后,大姑娘便锁在闺中三日,茶饭不思。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矣!”
她说着,从荷包里掏出几枚铜板,递到老翁面前,“买个糖人罢,兴许大姑娘见了,心情能稍稍好些。”
身后另一名身着相同棉衣的女子微微蹙眉,小声嘟囔:“又不是七殿下粘的糖人,姑娘本不喜甜。”
前面的女子闻言,转头劝道:“我说你不要死脑筋,睹物思人也是一个寄托啊。”
那鸳鸯糖人映着冬日艳阳,色泽晶亮,微微闪烁。少女接过糖人,随即驱车前往贺将军府。
一夜大雪纷纷,将军府前的两尊雄狮已被积雪掩没了足,张牙舞爪,目光炯炯,静立门侧,看尽门前世态炎凉。
门前的小童正在清扫积雪,青石阶梯露出拂净的石纹,朱漆大门上的鎏金门钉熠熠生辉,三间兽头大门,门前有几名差人,正门之上的匾书“将军府”三字金漆鲜亮。
“春泽,彩蝶,过些时日就是冬至了,大姑娘的新衣为何迟迟未裁?”
两丫鬟刚入府就被掌事的大管家叫住。
二人乖巧地福身回:“回李掌管,姑娘近日因婚事,饭都吃不下,哪有心情让奴婢量身裁衣,今日才得空去为闻竹苑置办新物。”
正当李掌管开口时,院子不远处倏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年轻的蓝布衣家仆急急忙忙跑来传道:“不好了!李掌管!大姑娘遽然起了高烧,昏迷不醒,大夫人让你速请大夫。”
“什么?刚刚不是好好的……”老管家闻言神色一变,又冲着小厮呵道,“那你还愣着作甚,备车去请大夫啊。”
“诶!我这就去。”家仆应声而去。
顷刻间,贺府上下顿时乱作一团。
丫鬟小厮四处奔走,有的匆匆去请大夫,有的端着热水疾步穿过回廊,还有抱着新暖炉跌跌撞撞地闯入内院。管事嬷嬷连声催促,几个粗使婆子忙着换炭、烧水,脚步急促得踩乱了院中的薄雪。
冬日寒风猎猎,卷起廊下枯叶,焦急的呼唤声在院中起伏。
“快,把炭盆添满!”
“再去催大夫!”
病榻上的少女瘦弱单薄,但那艳丽的容颜依然让人移不开眼。流畅的鹅蛋脸,面颊如玉,细腻光滑。小巧而挺立的鼻子,眉目间透出一股英气,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只是少女面色苍白,樱唇无色,饱满的额头冷汗涔涔,鬓发湿透贴在脸颊旁,气息微弱,仿佛一阵轻风便能将她带走,单薄而娇艳,看着使人怜爱。
须臾,家仆匆匆引着一位老大夫赶至闻竹院。
见大夫到了,守在屋前的管事嬷嬷忙不迭迎上去,连声道:“大夫快请,大姑娘高烧不退,夫人正等着呢!”
大夫拢了拢袖口,快步踏入内室。屋内暖炉烧得正旺,混着沉香和浓重的药香,沉闷而压抑。大夫人崔氏一袭锦衣华服斜坐在床榻旁,眉间尽是忧色,见大夫进来,立刻起身迎道:“大夫,劳烦您快些瞧瞧,我儿病得来得这般突然……”
老大夫颔首应下,伸手搭上少女腕脉,片刻后松开,缓声道:“大夫人放心,大姑娘只是连日未曾进食,又受了寒气,才染了风寒。老夫已开个药方,按时服用,静养几日,便无大碍。”
崔氏闻言,悬着的心却未放下,捏紧帕子,声音微颤:“可她脸色这般煞白,气息甚微,真只是风寒?”
“回夫人,大姑娘虽身体素质良好,但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姑娘郁结于心,解铃还须系铃人诶!”
倏然,床榻上的贺云卿猛烈的一咳,沁凉的空气入肺,瞬间她的喉头一紧,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随即一束强光把无尽的黑暗无情地撕裂。沉香入鼻,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日光太过刺眼,又本能将双目半阖。
一个模糊的身影映入眼帘,娘?
她果真是死了,才会见到逝去的阿娘。也好,他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床榻前的崔氏泪眼婆娑,抚摸着她的脸道,“卿儿!你要是不愿意嫁就不嫁,就算是抗旨,咱也不嫁了!”
嫁?嫁谁?她不早已经是大梁的皇后了吗?
她又哄道:“等你阿爹回来,就去和皇上求情!娘知道你心系七殿下,你俩一同长大,青梅竹马。可偏偏世人乱点鸳鸯。”
贺云卿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喉咙有股血腥味,黏腻又如针扎,想发声却无力。
“姑娘,您不要想不开了,这样七皇子也会心疼的。”彩蝶在一旁啜泣道。
贺云卿余光看见抹泪的彩蝶,自嘲的笑,什么七皇子?哪还有什么七皇子,须衡早已经不是那个爱她,惜她的翩翩少年郎了。
也对,彩蝶被害死时,须衡还是她口中的七殿下。她要是知道后面她被须衡逼死,还连累了整个贺家,彩蝶会嘲笑她吧。
胸口好闷,喉咙火辣辣的,脖子似乎有伤口,如蚂蚁啃食一般刺痛,贺云卿感到自己冷的发颤,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摸着自己的脖子。
白皙的脖颈,一道刺眼的红。
嘶……死人还能感觉到疼吗?
随即一滴滚烫的泪滴滴到她的脸上,那触觉真切的直击她的心脏。
崔氏又心疼又无奈:“你说你这孩子,对自己这么不爱惜,这刀再深半寸,你命就没了……”
贺云卿觉得眼前的一切不真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生怕只是南柯一梦。但耳边焦急地关切是真,滴在她脸上的泪珠是真,一切一切都是真的!而她的眼睛也看的无比清楚,她的眼睛恢复了?
她看着眼前的娘亲,忍着喉咙的痛感问道:“娘!今……年是几年?”
“卿儿,你别吓娘。”崔氏明显一怔,脸色慌乱,伸手探她额间的温度,“今年是昭化八年啊。”
昭华八年,她才16岁。
她本35岁,重生到16岁的时候,陈年旧事早已经模糊了。
大约记得这年是动荡的前夕,来年东宫太子被罢黜,北狄大军借大荒之灾乘机举棋南下。国库不富裕,打仗就顾不得西北的荒民,西北一带饿骨四野、路多匪盗。而西北部的西岐人同样野心勃勃,不甘俯首称臣。
祸不单行,一连串的灾事接踵而行,皇上病危,国无储君,西北大军岌岌可危,她随须衡讨伐西岐一族,这一征战就是五载,直到歼灭西岐后,须衡顺利登基,改元号为启元。
“卿儿,你不要吓为娘,你与翊王之婚事不是没有余地。”贺夫人顺手抚摸女儿的额间鬓发,满眼担忧,语重心长地解释:“翊王本乃元德皇后霍氏同宗,皇上见他年纪虽轻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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