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天道有多难修》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入耳的，是绵延不绝的水滴声。
待到传送的眩晕感过去，她们缓缓睁开了眼。
在传送法阵的另一边，是一个黑暗的洞穴。天然形成的岩石，不知被谁凿成了台阶，台阶上方是一个散发着寒气的巨大冰棺。半透明的冰面，柔和地晕染开两侧灯火投下的暖光。
丹侍长望着那口美丽的冰棺，和阿澄一起缓缓走上台阶。
冰棺上笼罩着浓浓的寒气，看不清底下的东西。她伸出温热的手擦去表面的寒霜，俯身去看冰面底下的人。
那是一位年轻的女性，秀发细长，面容柔美，眉眼之间充斥着淡淡的自信。
她安静地躺在冰棺里，就像一场安然的午后小憩。
“她在动……”尹雯小声说道，像是怕惊扰了她。
阿澄循声看去，虽然不是很明显，冰棺中的女子胸口居然真的还有微弱的起伏。
她看起来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女子，但是衣领底下微微浮现出的黑白绒毛却表明了她同为蚊妖的身份。冰棺旁摆放着许多血腥味浓郁的药瓶，不少都已经空了。
原来金璇他确实需要血液，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让她活下去。
在冰棺的一角，尹雯还看见了一行深深镌刻其上的字。
——爱妻文儿。
透过冰棺，可以看到女子的枕旁还放着很多小东西。她们推开了棺盖，想看得更仔细一点。
那是很多精巧的礼物，有草编的小鸟，银质的发簪，雕工笨拙的木雕。每一个旁边都放了写着年岁的祝福纸条，最久的一个是十九年前。
一年一个，从无间断，足见送礼之人的用心。
那是金璇这十几年来送给她的生辰礼物，而今年他想送的，应当就是那颗能治好她的仙丹了。
文儿，雯儿。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独处时那一声声温柔的呼唤，中秋宴上想与她永世相伴的坚贞诺言，都是为了这个文儿，而非是她尹雯。
丹侍长羡慕地将手轻轻抚上棺中女子的脸，但还未真的碰到，就被一声怒吼喝住。
“别碰她！”
金璇忽然出现在不远处，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从这个距离都能闻到身上的血腥味。但他无视了其他的一切，踉跄着向冰棺走来。
阿澄眼尖地看见他手上正拿着那颗人丹，立刻扯了下尹雯的衣袖。尹雯会意，二人起身挡在冰棺前面，不让他用掉那颗用锦毓一身血肉魂魄炼成的丹药。
“让开！”
“仙长，你不觉得现在应当先对我说些什么吗？”
尹雯目光灼灼地看向他，想要他的一个解释。
金璇却再也没了对她的耐心，振袖扬眉。
“看来你们还是知道了……我也清楚你想说什么。
“对，我是为了救活我的妻子，建立仙宫、收养人类作为血源，以保她在沉睡中不会因没有新鲜血液而饿死，为此还欺骗了你的感情，让你协助我成事。也是为了她，耗费大量精力搜集珍贵药材炼成仙丹。丢失仙丹后，又想到了故意杀死锦毓炼成人丹，来让她苏醒。
“过去十多年里所有发现了秘密的人都被我灭口，埋在了假山附近。又在上面种上阳羡花，将他们存在过的痕迹，连同生命一起抹去。这些在你们看来，这是不是很罪大恶极？可是在我看来，这又有什么错呢？
“文儿才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同族，是我要毕生保护的对象。
“我也曾真心爱护过你们，爱护过仙宫的每一个人。但对于你们人类而言，不管有多么喜爱，多么宠溺自己所养的白兔，当亲友快要饿死时，你们不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兔子喂给真正重要之人吗？
“本就非我族类，对外族人的爱如何能凌驾于同族之上？我所给你们的，已经是身为妖族的我能给出的全部，为什么你们都不知足呢？！”
尹雯捏紧了袖子，面露失望：“所以你说的那些和平共处，那些身处同等地位后互通有无，都是假的吗……”
“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金璇冷笑了一声，眼中开始燃起某种怨恨。
“不怕告诉你，其实那段话，根本不是我想到的，我更从未将它当真过。
“真正怀抱着这样的理念，不顾危险地来到人界，誓要让人族与妖族消弭仇恨的不是他人，正是你们身后的文儿。
“可是结果呢？你们人类是怎么对她的？！
“甜言蜜语地说着赞许她的意志，哄骗着她和自己一起共谋大事。却在最紧要的关头为了保下那么一小撮的人类而放弃了此前种种谋划，宁可前功尽弃，逼得她不得不为了拯救众生牺牲了自己的一切，事后却连个虚名都没能得到。
“你们谁还记得十九年前的那场动乱？谁还记得？！又有谁知道在那场灾难中，有个妖族为了救你们人类而神识尽碎？！”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阿澄觉得耳朵都被震得发颤。
十九年前，她还远没有出生。照时间推算应当是万仪三十六年，次年即是顺天元年。也就是说在那一年，先皇逝世，当今圣上登基。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金璇越说越起劲，言行逐渐状若疯狂，某种被他压抑了很久的本性终于暴露了出来。
“明明是你们这些人类，莫名其妙地要将自古生活于这片土地上的妖族尽数赶出，又让修仙者组建山门拱卫四方，硬生生地划分出什么人界、仙界、妖界，将自己框死在一片天地里。还自命不凡，将妖族列为低等种族，赶尽杀绝。最先这么做的明明是你们，现在却要我们妖族对你们平等相待？
“一两只被捡回来的阿猫阿狗，不知感恩，稍微从你们身上剥夺些什么就哭天喊地。取点血怎么了？供你们吃穿，教你们术法，要一点血作为回报有何不可？杀人又如何，我从人界将你们救出，要是没有我你们早就不知道死在了哪个犄角疙瘩，让你们多活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够吗？
“这么不想死在我手中，那就回人界去求那些曾经追杀你们的人重新杀了你们啊！你们有谁敢吗？既想被我拯救，又不愿满足我的需要，为什么要这么贪婪？！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做一只听话的家宠？！”
身后传来的清冷声线打断了他的怒吼。
“人者，万物灵长，受命于天。
“妖者，精怪所化，效人而行。
“人法天，妖法人，低劣仿品，焉敢自诩人之饲主。”
在他的身后，一袭雪绡云纱的仙人缓步行来，猎猎白衣不染纤尘，整个昏暗的洞穴都仿佛因他的出现变得光芒满溢。
“……”金璇皱眉，从激动中冷静了下来。
居然这么快就追到这里了，想不到他的修为如此高深，哪怕是化作原形也无法匹敌。看他的样子，甚至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没拿出来。此人究竟是谁……
来不及细想，他立刻强行催动快要透支的妖力将尹雯她们挥开，自己飞至冰棺前，誓死也要先将丹药给文儿喂下。但就在即将入口的刹那，人丹忽然被一股雄厚的灵力所包裹，不顾他的挽留快速飞至后方。
白衣仙人立于原地，肉色丹药乖顺地飞至他伸出的右手掌心。
眼见最后的希望被人从手中夺走，金璇目呲欲裂，近乎绝望地大声喊道：“你究竟是谁？！为何偏偏要阻拦我？！”
仙人却完全没有被他的悲愤所感染，不带任何情绪地报上山门。
“天虚门，楚丹霄。”
在场的所有人具是一惊。
楚丹霄。
天虚掌门，仙界尊主，万妖至敌，头衔数不胜数，仙妖共惧。
他这样凌驾于仙界顶点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仙宫里？
而在这个斩除了无数妖邪的至上仙尊面前，原该惊惧逃跑的金璇却咬着牙流露出了刻骨的恨意。
“楚·丹·霄！”
“原来是你……就是你害得文儿……”
反应过来的刹那，金璇不顾敌我间差距的悬殊，手中凝出庞大的妖力，拖着重伤的身体毅然决然地向着仙界修为最高之人攻去。
犹如飞蛾扑火。
暗绿色妖力还未沾染到白衣仙尊半分，周身环绕的飘渺仙气就已将金璇狠狠振飞。
他直直撞在冰棺的侧面，晃得棺椁都往后挪动了数寸。喷洒而出的血很快在寒冷的冰面上凝固，将冰棺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
痛苦地咳着血，金璇撑起身子，却发现棺内之人的脸上也沾上了一星半点的血迹。他紧张地伸出手想蹭去那滴血迹，手上鲜血直流的伤口反而将她的脸颊染得更加鲜红。
他呆呆注视着棺内女子因血色而变得鲜活的面容，不知所措地停下了手。
看着这一幕，已经重新站起来的阿澄与尹雯在一旁久久无言。
或许他与这位叫文儿的女孩确实情真意切，或许他们生死相隔、不离不弃的感情确实感人肺腑。可是锦毓何辜，小棠何辜，丹侍长何辜？为何因为不爱，就能欺骗、利用着别人单方面的爱意，去成全他那美好的爱情？为何仙宫的大家就不得不成为他们的踏脚石，沦为他们爱情的祭品？
难道说不同种族之间，真的就只能选择倾轧与被倾轧？
还是说其实无关种族，只是爱情本身，本就是排外的？
就在阿澄苦苦思索之时，金璇已经下定了什么决心。
最后凝视了一眼，他艰难地将视线从妻子的脸上移开，暗绿色妖气重新时隐时现地浮现在他周围，他调动起身上仅存的全部妖力，向着上方的岩层发出了最后的一击。
刹那间天摇地动，岩层开始迅速坍塌，无数落石噼里啪啦地狠狠砸下，轰鸣声贯穿耳膜。
“既然你们不愿给我们活路，那么就一起去死吧！”
“阿澄，快过来！”
丹侍长猛地拉开她，巨大石块瞬间砸穿阿澄方才所在的位置。不一会儿，甚至有流水随着落岩渗透下来，转瞬间就在地面上淌了浅浅一层。
阿澄惊魂未定地四处张望，忽然看见了洞穴深处的岩壁底下，竟暴露出了眼熟的墙砖。
丹楼的传送阵法，上有流水的洞穴，无法通往丹楼的地道，眼熟的墙砖……
她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想。
“丹侍长，我们往里面走！”
“万一再往里没有路了，我们被困死在这里怎么办？”
“相信我，里面一定有通往外界的路！”
“……好！”
丹侍长选择相信她的判断，立刻拉着她往洞穴深处跑去，阿澄趁机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重重落石后面，金璇褪下了那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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