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和师兄师姐们聊到夜深，准确地来说是师兄师姐跟卫喜、炽焰、九歌、铃兰讲江湖事讲到夜深，她顺便听了一耳，回房的时候几乎是沾着枕头便睡了。
她是做噩梦被吓醒的，梦里卫喜被决无闫打败，命丧黄泉，说黄泉路上一个人害怕，非要拖着她一起走，她在梦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看就要被卫喜拖上奈何桥，生生被吓醒了。
还好还好只是个梦，小白拍拍胸脯，定定惊魂，她打听过了，决无闫比试从未下过杀手，甚至下重手都鲜少，卫喜大不了就是一输，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天还没想亮，卫喜已经不在了，小白依稀记得睡梦中卫喜跟她说了一个名字——公孙牧之。
小白想到了邬风寨遇到的那位太史大人，卫喜曾说过，他叫公孙牧之。
昨晚他们吃饭吃到一半，来了个叫“萝卜君”的人，这人是江湖上的百事通，师兄师姐的生意大多都是他给牵线的，据说一单生意他最少便要抽成一百两，有些甚至会抽上千两。
原本这人早就定了观战台的座位，却直到昨晚才风尘仆仆地赶来，说是和蜀国做了一笔大买卖，他把南晋国和赵国埋伏在蜀国的奸细给挖出来了，南晋国的那位奸细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太史大人。
她独自一人来到比试场地，一路上昏昏沉沉地……
想着卫喜是不是真的动“凡心”了？
她的“凡心”不是决明煜，是那位太史大人？
今日没有等她，难道是孤身一人去了蜀郡？
毕竟奸细被发现是会杀头的……
如果卫喜真的喜欢那位大人，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带着比自己脑海中更为纷扰沉重的思绪来到比试场地，小白看见卫喜已经坐在观战台上方了。
决无闫不在，她和决明煜中间隔了一个位置。
她在人群中仰望着他们，在一群决明煜的仰慕者当中，在一种蛊惑人心的浪潮中……
寒冷的晨风吹着她的脸，她的鼻子，她的耳朵，她的眼睛，她的额头，吹进了她的脑子里，将一路上萦绕在她脑海里那股混混沌沌的气吹散，她觉得自己在慢慢地变得清醒，一不小心便抓住了那些心底里潜藏的、沉重的、她不愿意去触及的思绪。
她的烦恼不是来自那位大人，而是眼前那两个闪闪发光的人。
她一直自我暗示，自己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她很清醒，只是暂时被这盲目的氛围蛊惑，才会跟着她们做出一些傻事，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喜欢、迷恋、心动都是假装的，她不是那样的人，可她不能否认幻想带给她的那种巨大的快乐和幸福感，这些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她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她不过是小心地把它藏在喧嚣的人群中，不让人看见。
她只见过他一眼，这几日他来吃烧饼，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
他朝着她走过来，她便心跳不已，她低头做着烧饼，可入眼的只有他的衣角鞋尖，
既害怕他眼里没有自己，又害怕他看见如此狼狈的自己。
她宁愿别人嘲笑她肤浅疯癫，也不想被人说痴心妄想。
今天就是比武大会的最后一天了，连这样肤浅疯癫的假装都要结束了，她再也不能一边做烧饼一边和小玉互相抱着极大的热忱倾诉那些对决明煜浮夸得看起来虚情假意的真心了。
尽管她们都知道那不是假的，因为一天到晚地揉面手真的很疼，一天到晚地站着脚真的很酸，即便如此，双脚所站之处已经是她们离决明煜最近的地方了。
她们竭尽全力，不过是拿出了一张他完全不需要的烧饼，聒噪地萦绕在他周边，卑微得如同两只苍蝇。
更卑微的是，哪怕明知如此，她们还是很想很想呆在能够看见他的地方。
只要想到他远远地坐在那里，心中便会涌出满溢的温暖与快乐，足以让她们忽视眼下所有的艰辛和烦恼。
想到比武大会即将结束，小白就觉得失落至极，如果可以，她愿意在这里卖一辈子的烧饼。
不出意外，比武大会结束之后，他们的人生将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小白不知道这种心动的感觉是否能被被漫长而琐碎的日子平复，最后连那不经意的一眼也归于模糊。
她既想永远地记住这种感觉，又害怕因此而无法快乐地生活。
卫喜看着脚下的人潮，却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虽然这门亲事是决前辈答应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保护小白。”这是这些时日以来卫喜跟决明煜说的第一句话，甚至今天一大早她去和决无闫“说亲”时，他就在旁边，他们都未曾说过一句话。
也许是没有做媒的经验，虽然觉得小白配决明煜绰绰有余，卫喜却有些底气不足。
在她的想象中，她应该只是去只会一声，下个战帖。结果坐在椅子上，面对着决无闫，和坐在窗边低头看寂静街道的决明煜，她磨磨蹭蹭地将一杯茶都喝得见底了，也不知如何开口，她想，这大概是因为有求于人吧。
决无闫难得认真地等着她，仿佛在等她说什么国家大事，她没想到这事竟然如此难以开口，好半天才抠着手指试探般地问道：“我那师姐小白，就是之前买前辈柴的那个，还请前辈吃过饭，这几日前辈吃的烧饼也是她做的，不知道前辈还有没有印象？”
决无闫点头，点了又点，面目慈祥，嘴角含笑，捋着白须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也不知她着了什么魔，对您孙子痴心不已，我看她茶饭不思……”
卫喜说这话的时候，决明煜终于将视线移回了屋内，朝他们看了一眼。
“我看她这几日烧饼倒是做得挺有劲的……”
“难得前辈还关注着她，想必也一定看出来了，小白的确是个勤快贤惠懂事孝顺的人。”小白的优点她可以说三天三夜，但是过犹不及，省得决无闫以为她在吹嘘自己人，她只挑了几个眼下比较要紧的说。
决无闫还是意味不明地点头，微笑着，思绪似在神游。
“卫姑娘是想为小煜说媒？”
正是正是，她赶紧点头，决无闫的善解人意让卫喜很是感激，“我是想，如果我在今天的比武大会上赢了前辈，前辈能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卫喜说完，片刻后决无闫便慢慢地笑出声来，虽过古稀之年，声音依旧爽朗，浑厚有力。
“卫姑娘倒是对自己很有信心。”
“前辈对我没信心？”
“我与你一样，也是对自己极有信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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