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了一大圈儿,两个人又来到了慈云寺后面。
后街向来是有些冷清的,和寺庙的后院一样。最近人倒是多了些,许多铺子的门都大开着,有些店铺会用录音机放些唱经声。可大概因为是做这类的生意,往来的人都不会大声喧哗,所以那些唱经声仍把这里衬得很安静。
赵秀英的香烛铺子门开着,江晏远远看见大姑江显缘坐在里头,正在叠金元宝。奶奶不在,大概又跑到哪个庙里去了。进庙不光是为了功德,也是为了生意。香烛总得要有人买,而买香烛最多的人,大概就是常常进出寺庙的那些人了。
纪天星很好奇地往那些店铺里看,江晏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他走了过去。路上素斋饭店倒是有几家,但这会儿都还关着门,并没有做生意的意思。
拐进侧面的那条街,周围渐渐就热闹起来了。人行道上开始有人摆摊卖旧物旧书,两边店铺都是些卖古玩字画,刻章装裱的。再往前走一段路,扑面而来就全是叫卖声了——那是庙后的农贸市场。
街上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拥挤了,同样是烟雾弥漫的,这边的空气里却都是木柴和食物的味道。
因为怕人多走丢了,江晏一拐进来时就牵住了纪天星的手。可真的进了市场,却变成了纪天星拽着江晏在走——他一会儿往这个摊位前钻一下,一会儿又往那个摊位前钻一下,兴致勃勃,连喘气的时间都没给江晏留下。
可以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纪天星很快就看花了眼,露出一点苦恼的神色来:“不知道要吃什么……我只想买个零嘴儿……”
“那就去五心斋吧。”江晏想了想:“它家素丸子在这附近最有名。”
五心斋在市场尽头,是个素斋馆子,但卖的不是饭菜,居然是素烧烤和素丸子。大上午的,门口已经排起了老长的队。
江晏问纪天星吃什么,准备去买。没想到纪天星小手一挥,十分豪爽道:“今天我请你!随便点!”
和别人在一起玩儿,总是江晏请客的时候多。但好像和纪天星一起,倒是有点要反过来的意思。平心而论,江晏其实根本不在乎这点钱,毕竟金宝珍一天的收入是他们身边很多人家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收入,他的零用钱远比身边朋友知道的更多。
江晏不缺朋友,不缺陪他玩乐吃饭的朋友,不缺平时借他抄作业抄笔记的朋友,也不缺那种义字当头,肯为他打架背锅的朋友。思来想去,纪天星怎么也不算是其中的任何一种——他实在和别人都不大一样。
虽然很多时候这位小朋友所谓的请客只是几个水果和几块糖,可江晏看得挺清楚的,纪天星全身上下总共就那点东西,已经全都拿出来了。
这让他认定纪天星好像有点傻,可又从心里觉得熨贴,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和安心。江晏想了想,决定把这位小朋友单独划成一类朋友。
纪天星在他眼前挥手:“想什么呢?快说快说!我好去排队!”
“丸子就好,烤串……要两串烤香菇。”
小店两个外食窗口,一个点串,一个排长队等着买丸子。点完了烤串,纪天星把江晏丢在队伍后头,自己凑到前面去看。看了半天,又噔噔噔跑回来:“有豆腐和萝卜的,都是一个价,你吃什么?”
“都行。”江晏道。
“唔,那就一样一半好了……”纪天星掏出兜里的钱,攥在手心里,继续抻着脖子张望。周围的大人都看他,有些上了年纪的阿姨就笑:“谁家小孩儿,长得这么俊呢。”
“那是呀。”纪天星大大方方地接受夸奖。
江晏看着他那个得意的样子,不禁莞尔。
窗子后头两口大锅,丸子出的很快。不一会儿就排到了他们。纪天星跷起脚,大声要求道:“一样一斤,分开装!再多给我两个牛皮纸袋子!”
江晏愣了,赶忙道:“等一下,吃不完……”
“给我姥姥捎一份。”纪天星很自然道。
“那也吃不完呀……”江晏担忧。
“你尽量吃嘛。”纪天星很自然道。
装丸子的阿姨看见纪天星,也夸他:“这孩儿,长得这么好看呢。”
纪天星立刻顺杆儿爬:“谢谢阿姨,那阿姨你多给我装几个丸子呀。”
“好好好,没问题,吃好再来哈。”阿姨称完了分量,真的额外又给他多装了好几个丸子。
纪天星付好了钱,拎着丸子挤出队伍,对江晏道:“你先拿。”
江晏拿出一个,吹了好久才放嘴里,还是有点烫,但味道真的好极了——毕竟是才出锅的炸货。
烧烤这会儿也好了。纪天星去取了来,拎着好大的口袋四处张望:“我们找个吃东西的地方吧。”
“这里是上堤路,离江边不远了。”江晏接过他手中的袋子:“走过去,丸子差不多也温乎了。”
“那走吧。”纪天星没有二话,蹦蹦跳跳地向前。
江晏腿长,不慌不忙地跟在他旁边。
上堤路和上码头路一样,也是去往江边的路。出了农贸市场,越往江畔走越是商行林立,都是做大宗商品批发的。不算很宽阔的街道上,到处都能看见拉货的三轮,拉脚的摩的,还有扛包的力工——好些人背上的包裹都比底下的人大了好几倍。
纪天星惊叹道:“好大的力气啊。”
江晏想了想,开口道:“那样的大包裹里一般都是服装之类的。”
“你真厉害,还能看出里头是什么。”纪天星真心实意道。
“看久了就知道一点。”江晏带着他往前走:“你家里不也是做生意的么?”
“我爸是……嗯,现在不是我爸了。”纪天星很自然道:“不过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江晏觉得纪天星这点也很奇怪。这年头,别人总把父母离婚视为一件需要遮掩的事。纪天星倒是毫不避讳,好像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事是需要避讳的。
“那你爸生意做得应该蛮大的。”江晏随口道。
“咦,你怎么知道。”纪天星有点惊奇。
“小生意人,家里才能常常看见生意上的东西,因为要自己打理生意。”江晏解释:“做大生意的,生意都在外面谈了,下面的事有下面的人做,家里人基本见不到生意上的东西。”
“这样啊……”纪天星略微思索了一下,很快就不在意了:“管他呢,反正和我没关系啦。我跟我妈,我们和他断绝关系了。”
江晏皱眉:“不给抚养费?”
“抚养费是什么?”纪天星不解:“我是我妈妈和姥姥养的。”
“没什么。”江晏黯然道。没有抚养费。他想。潘庆的爸爸离婚后也没给过他们母子抚养费。男人离婚时好像都会这样,很绝情。江显声也不会是例外。金宝珍不缺钱,但这是两回事。
“你怎么啦?”纪天星从下面扭过头看他的脸。
“没什么。”江晏抬头,看见了马路对面自家的烟酒行,对纪天星道:“那是我家的店。”
“好大哦……”纪天星看着那一个店面占了三个店面位置的明亮落地玻璃,感叹道:“诶,那是你妈妈么?”
金宝珍一袭明黄呢子长裙,正在玻璃后面拿着计算器,和一个夹皮包的西装男人谈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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