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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第 26 章

小说:

锦衣玉面

作者:

年年乐事

分类:

衍生同人

谢攸有多尴尬呢?尴尬到觉得自己到了七老八十,回想起来,依旧会脚趾扣地,恨不得扣出一个大洞把自己埋了算了的程度。

所有人的表情他都历历在目,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譬如书办,他的眉毛一高一低,嘴巴微张,那表情仿佛在说:不是说冷么?可瞧这一身清凉穿搭也不像哇,怪道点名要铜炉呢,啧啧,原来是想偷摸烧东西!

再譬如裴泠,她其实没有什么很“特别”的表情,她甚至好贴心,贴心地驱散了那帮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人,给他留下些许体面。

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慌啊!

北镇抚司干嘛的?办案的啊!何等胆大心细,许是唰唰两眼她就弄清事情来龙去脉了。

好丢脸,太丢脸了,真是被自己气笑了呢,谢攸啊谢攸,你可真厉害,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那屋子也住不了人了,于是他还“成功”把自己换到了裴泠隔壁,唉真是……

“唉!”谢攸换左手继续扶额。

这是他换进新屋子后两日内叹的第六十七口气,一想到今个又是上药的日子,更是愁上添愁,既怕她来,又怕她不来,要是不来,不就是她知道他……知道他对她……

“学宪?”

谢攸因这声音猛然回神,吃惊自己竟愁到连人敲门进屋都不曾发觉。

“州台大人。”他笑得有些苦。

“学宪大人。”程安宅笑得也有些苦。

“昨日我……”谢攸正想解释一二,不料程安宅霍地扑身过来,紧紧抓住他的手,眼神又是焦急又是恳切。

“学宪大人,您……您一定要救我啊!”

谢攸讶异地问:“州台此话何解?”

程安宅愁眉锁眼地从怀里取出一张纸,谢攸接来展开,一看,不由大惊失色!

【有义愤之士匿名具揭:

观我大明女官之制,设宫官六尚,皆奉中宫之命,专司内廷之事,此皆阴职,以佐内治,绝无干涉外朝之权,实为太.祖之智也。然今竟有妖孽窜入外廷,厕身百官之列,牝鸡司晨,霍乱朝纲。女子干政者,无不祸国,上官婉儿之例,足以吾等深戒。

夫贞女者,天地正气所钟,阴阳至德所寄。今我宿州有贞女沈氏,以死全柏舟之誓,此乃妇道之典范,人伦之楷模,然为阴邪之人所阻,何故?乃欲隳坏天下礼法,使妇人失其范,行阴僭阳位之实也!若放任其行,恐天下妇人尽效其态,必致社稷动荡!

特此揭帖,传告四方,愿天下贤士,同声相应,妖风虽盛,岂敌正气乎?悖逆女流,天必厌之,神必殛之!愿我大明,永秉礼教,使阴从阳德,各安其位。

无名之士泣血谨书。】

这是一封民间匿名揭帖。

揭帖原指官员上奏题本之副本,进入民间后多用来抨击贪官,裁量政治,因极具鼓动性,一旦广泛传播,影响不容小觑,故而也容易被奸宄利用,操纵舆论,造言生谤。

程安宅已经欲哭无泪了:“乡间出现此揭帖已有几日,州衙因缉盗之事忙得脚不沾地,居然毫无察觉。起初只是散发传阅,可自昨日起是愈发夸张了,竟张贴于各大街市庙宇,甚至州衙外墙都给贴上了!今天派了三班衙役出去,撕来五百余张哪!”

谢攸正经了神色:“此揭帖可给镇抚使看过?”

“今晨上差便已看过。”程安宅答道。

“那她说什么了?”

“上差说了三个字,”程安宅苦笑一下,“……真有趣。”

谢攸愣了愣:“只说了真有趣?”

程安宅没有中气地应道:“是啊,就三个字,真、有、趣。”他就搞不懂了,到底有趣在哪?对他而言,这简直又是一件掉乌纱帽的大坏事。

“可查到是何人所为?”

“这份揭帖出自何人之手,现下反而没有那么重要。”程安宅长叹一声,“学宪不知,州学生员人手传阅此帖,他们已经热血上头了!打着为沈贞女发声的旗号聚众而辩,说要开什么礼教会……”

谢攸闻言,激动得腾一下站起,不小心抻到骨裂处,疼得整张脸都皱了。

“学宪莫急莫急。”程安宅赶紧去扶,“此事要我说,也不难解决。”他殷切地深望对方,“学宪奉朝廷之命整饬南直隶士习文风,乃南直隶儒学宗师也,许是上天怜我,逢学宪在侧,此等生员之事化解无难,化解无难哪。”

程安宅此言并非奉承,若谢攸能站出来,此事确实化解无难。

提学官在读书人中的权威性以及影响之大,是怎么形容也不为过的,甚至可以说是决定地方读书人一生前途命运之存在。

童生成为生员——也就是秀才,须通过县试、府试和院试,这里的院试便是提学官亲自主持的。且提学还主持岁考、岁贡和科考,其中岁考指提学巡历府州县学时对诸生学习状况的一个考核,关系到各生员等次待遇,也只有在岁考中取得一二等的生员才具备科考资格,而科考又是乡试的资格考试。由此可见,提学掌握着科举第一道门槛,决定生员的举业前途,但凡振臂一呼,岂有生员不应耶?

程安宅进而说:“学宪伤重未愈,本不应打扰,然此事关系重大,非君莫能解。”

“州台何出此言?”谢攸凛然道,“提学乃风宪官,奉天子之命巡历学校,是为推行王化、端正士习,凡与学政生员相关,皆为我分内之事,万不会推卸责任。”

程安宅连道三声好:“有学宪在,我就放心了。但此揭帖直指上差,还请学宪先跟上差通个气。”

“这事是冲着我来的,你不用管。”裴泠呷了一口茶,说道。

“这份揭帖必然出于书生健笔,此人试图煽动生员啸聚作乱,我怎能不管?”谢攸语带急色。

“那你要怎么管呢?”裴泠抬眸看他,“你是觉得他写得对,还是错?”

谢攸毫不犹豫地说:“自然是错。”

裴泠笑了笑,道:“学宪三元及第,才冠群伦,又总一方之学,正如新竹节节高升时,然恕我直言,新竹根未深固,风雨易摧。”说着,她站起身,朝他走来,“这份揭帖能在生员之中闹出这么大动静,足以证明帖中所言是舆情共许。此事必有人恶意为之,若学宪孤身抗论,不正如靶心立在箭矢之下?反而引火上身。”

“你是认为我威望不足,力不能支。”谢攸挑明道。

裴泠没有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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