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绿看着牛宙,先前还惴惴不安,一听瓜老头是想打听皇子公主们所献贺礼,神情立马松弛下来,笑嘻嘻道:“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他虽其貌不扬,却是个自来熟,也不摆谱,便连无品级的宫人宦者见了他,都敢凑到他跟前唤一声“牛哥”,故他消息来源十分广泛。
若说未央宫是个八卦池,他便是池底深藏不露的漩涡,所有八卦包括碎片均被他卷入怀里。
瓜老头给了他一个无半点黑珠子的眼白。
牛宙立马恢复了正襟危坐,身体微向前倾,讨好地问:“下官先从七公主说起?”
瓜老头抬了一下眼皮。
牛宙咽了一口唾沫,斟字酌句开口道:“昨夜,皇子与公主按年龄从小到大依次献上贺礼。七公主刘颂雅所献,乃一个‘亲亲’,两瓣红唇印在陛下前额上,陛下极开心,带着‘亲亲’至赏月结束,七公主获赏在后宫随时觐见。”
青绿脑补一下画面,微微一笑。
牛宙继续道:“八殿下刘鸣所献,乃陛下爱吃的雪花乳酥。说是母妃教他做的,陛下很高兴,赏其母妃虞美人回家省亲。”顿了顿,“七殿下刘布所献,乃一柄金累丝万年如意。上有用绿松石所嵌‘万年’二字。”
瓜老头皱了皱眉。
牛宙嘴角噙着浅淡笑意:“陛下皱眉,对其母妃沈美人说:‘布儿尚未成年,不应这么破费。’”对青绿解释,“沈美人为东夷公主,娘家实力雄厚。”
青绿摇头道:“贺礼不在于厚薄而在于心意,七公主只是一张小嘴,便哄得陛下老怀大慰。”
牛宙点头:“陛下给七、八两位殿下各赐了一套银制九连环。”
牛宙的八卦很有水平,不但有叙事,还有点评,但陛下儿女十五位,如此轮番讲完得花多少功夫?瓜老头不听到耳聋,他也讲到口哑了。青绿甩了甩手臂,她负责记录,手累。
牛宙似乎了解她的想法,便先把其余六位公主的贺礼打包讲了:“六位公主,除和亲的静慧公主薨逝外,静华、静昭、静和、静婉、静宜等五位公主所献,均是其封地的贵重物件,陛下连说‘回来便好’,也是各有赏赐。”
牛宙伸手去拿茶杯。青绿此时才想起,忙拿起茶壶,给每人倒了一杯茶。
牛宙一口气把茶喝完,继续八卦。
六殿下刘壑的贺礼最为精心,亲自用陛下赏赐的绿绮琴弹奏自己谱写的《恩泽》。宫人在月色之下、天籁之音中翩翩起舞,马璨璨领舞,高潮处,萧文渊弹奏,刘睿持长剑跃入其中即兴舞剑,琴音剑舞,青衫仗剑,配合得天衣无缝。当场获赏夜郎国进贡的一把名剑“朗逸”。
五殿下刘莲所献,乃一幅亲手所绘兰花图。提诗“中秋”,其中两句“兰月上下两婵娟,人在花间月在天”最为应景,获赏一套文房四宝;其母妃向经娥获赏馨苑附近的荷园。向经娥素喜兰花,馨苑是她专属的兰园。陛下恩准两园并一园。
四殿下镇南将军刘璃所献,乃一面南越国的翔鹭纹铜鼓,亲自擂鼓,鼓声古朴清越,甘泉宫周边群山回声不绝于耳。获赏一面铜制盾牌。
三殿下刘纯所献,乃杂耍艺人献艺。那艺人柔弱无骨,四肢能随意扭转。一个仅能让三岁幼童容身的匣子,侧面开孔,艺人竟能从孔钻进匣子,再伸手出来将匣顶上的锁打开。
皇后不悦,说是歪门邪道;刘纯很难过,说往年献美人,母后嫌没新意,如今有新意又说非正道,质疑自己非皇后亲生;陛下打圆场,说好歹都是心意。
刘纯获赏一名舞艺绝佳的胡姬。
二殿下刘白所献,乃缂丝织造的皇帝御真。缂丝素有‘一寸缂丝一寸金’和‘织中之圣’之称,向来用以织造帝后服饰,此番系首次用于御真织造。其成品竟较宫廷画师所绘更为逼真,不仅勾勒出陛下俊朗形貌,更传神再现了大汉天子睥睨天下的神韵。刘白获赏一套绝世《太公史书》。
说到大皇子镇西将军刘意,牛宙加重了语气:“大殿下刘意所献,乃虎符。他跪地双手高举虎符道:‘儿臣镇守西域这几年,虽战事频繁,但都以挑衅者的失败告终,如今西线无大的战事,儿臣也该卸甲归田告老还乡,在父皇母后跟前尽孝。此是虎符,请父皇收回。’”
瓜老头锐利的目光陡然落在他脸上:“刘意当真献出虎符?”
牛宙点头道:“是。陛下也是十分意外,没接他的虎符,而后笑骂‘再提告老还乡,便将你降为校尉发配北境’。刘意获赏黄金千两。”
瓜老头起身走到窗前,静静地望向窗外,陷入沉思。
牛宙对青绿耳语:“主簿妹妹,以我多年的官场生涯经验,不怕六亲不认地训斥下属的上司,最怕不吭声的阴险狗官,你不知他在想甚?不知何时触了他的霉头被扣俸禄。”
青绿感同身受,点头。
瓜老头回头扫了他们一眼。
牛宙试探道:“中丞大人,尚有一事。”
瓜老头目光落在他脸上:“说。”
“昨夜陛下与皇后共寝,尤花殢雪,中常侍曾一鸣三次提醒‘陛下保重龙体’,被陛下赶出寝宫。负责记录陛下行房的右史,一宿不曾合眼。”
陛下身边设左、右史,左史记言,右史记事。左、右史每日寸步不离跟着陛下,记录他的一言一行,
瓜老头眉头皱成了川字型。
牛宙嘴贱,嘀咕道:“都说皇帝睡妃子出工不出力,昨夜的帝后怎么说?话说,这皇帝有甚好当的,连房事都是政事。”
青绿不解地瞪大了眼眸。
瓜老头横了二人一眼:“滚。”
青绿与牛宙一齐起身施礼告退。
牛宙吞吞吐吐对瓜老头道:“中丞大人,能否将下官言无不尽折算为功,补钓鱼贪念之过,不扣下官俸禄,毕竟下官仅为犯罪未遂。”
青绿看到一滴汗珠从他聚拢的眉心顺着鼻梁慢慢朝下滑落。
“可以免扣一个月俸禄。”瓜老头冷冷道。
牛宙一阵狂喜,“谢”字才出口,一句更为戳心窝子的话便从瓜老头嘴里蹦了出来:“改为扣俩月俸禄。”
牛宙狼狈逃出书房,一巴掌朝自己头顶拍下:“自作孽不可活。”
青绿看着他鼻头上的汗珠终于流到下巴,滴落地面摔成了八瓣,忍不住笑了起来:“卑职对牛曹掾的遭遇深表同情。”
青绿眼珠子一转,拉住牛宙的袖子问:“最近后宫有何八卦?”
牛宙摇摇头:“能有甚,都在忙着千秋节,有事也是到节后再办。”
青绿失望地摇摇头:“节前便不用做事了?”
“为着筹备千秋节,后宫都忙成狗了。主簿妹妹想知道何事?牛哥帮你留意便是。”牛宙热心道。
“没,没有。”青绿忙摇头,心里有些失落,看来今日无法知道更多的消息了,怏怏离开兰台。
青绿的马车刚到约素园门口,在大门处翘首以盼的小北长吁了一口气:“姑娘再不回来,奴婢便入宫寻姑娘了,姑娘可记得今日办及笄礼么?”
青绿道:“及笄礼午时初刻举行,现巳时还没到,早着呢。且万事有妹娘操持,到时我露个脸便可。”
“妹娘让姑娘先见一见参加及笄礼的宾客。”
“去春松阁。”
春松阁院门外,一群丫鬟仆妇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好个美人,比画上的嫦娥还好看,与咱家皇子妃姐姐不相上下。”
一名小丫鬟道:“我倒觉着比皇子妃还好看些,看着仙仙的。”
一名粗使婆子道:“你个小人便不明白了,身子太弱,凡府如何靠她开枝散叶。”
小北跨前几步斥道:“何时府里兴起说主子的闲话了?翌日回了妹娘,全都卷铺盖走人。”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青绿一踏进大厅,看见妹娘、大哥、雪霁姐均在。
妹娘看见青绿,招手笑道:“快进来,见过你丫丫姐。”
一名正侧身与凡雪霁说话的女子,闻言扭过头来看向青绿。
一袭白色娟纱迤逦曳地长裙,身段纤长,柳叶眉,桃花眼,眼神似醉非醉,眉尖晕染着淡淡忧郁,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江南烟雨的朦胧与温婉气息。
她缓缓起身,眼里满是疑问。
青绿亦有些发愣。
妹娘眼眶温润:“丫丫,这是小二,二姑娘。”
丫丫含泪迎上前来,拉着青绿的手,仔细端详她好一会,方哽咽道:“妹妹,你吃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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