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我要问问我阿兄才行。”
看着她这副彻底懵掉的样子,谢徵玄心里那股急躁劲儿反倒退潮般散去一些,只剩下近乎紧绷的等待。
他知道自己说得够直白了。
他微微抿了抿唇,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油灯已经快熬干了,灯芯软趴趴地卧在残余的灯油里,只冒出一点微弱的红光。
他想起曾在嘉陵关与江颀风的笑谈。
那时风轻云淡,他们刚从战场上下来,打完一场酣畅淋漓的马球,他上上下下将江颀风打量了个遍,郑重地说:“若你愿意,我可向父皇举荐你,娶我七妹妹。”
“尚公主?”江颀风好笑地反问他。
“嗯。”
“我不要。我有心上人。”江颀风的眼睛亮了亮,又问:“你呢?”
他平淡地回:“没有。”
江颀风也学他,上下打量他,而后故作玄虚地抚摸下巴根本不存在的胡须,长嘘短叹道:“既然如此,我倒是不介意向我父亲举荐你,娶我妹妹。”
谢徵玄睨了他一眼。
“不需要你举荐,将军已经问过我意思了。”
“——啊?啊!什么时候到事?你怎么答的?”
“无心风月。”谢徴玄傲娇地策马走人。
可他那时候哪里知道,时过境迁,多年以后,相伴在他身边的女子,竟真的是那江家女儿。
他笑了,眼神在渐亮的光线中显得更加坦荡直接。
“你的阿兄,会同意的。”
江月见撅起嘴,想说他根本都不知道他阿兄是谁,怎么好胡乱下评判。
谢徵玄已经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说:“你的心意,最重要。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时间。”
说罢,竟直接转身,大步朝屋外走去。
“你去哪?”
“吹吹风,你快睡。晚些我睡你旁边那间屋子。”
门被拉开又关上,冷风呼地卷进来,吹散了残存的灯油气味,也吹得江月见一个激灵。
谢徵玄那句“娶你”,一遍遍在她耳边炸响。他那不容置疑的宣告方式,把她心底某个角落早就存在的,连她自己都未细想也不敢深究的念头,硬生生给揪了出来,暴露在天光之下。
他想要和她长相厮守,给她名分,给她一切。
而她,也是渴求的,不是么?
一股巨大的、又甜又涩的暖流,伴随着惊涛骇浪般的羞怯,猛地冲撞着心口,直冲上她的脸颊耳根,烧得一片滚烫。
她用力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好几口带着霜气的冰冷空气,都无法压下那股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滚烫热意。
脑子里乱糟糟的,打仗的凶险、父兄的冤屈、刚刚安排下去的赌局……所有这些沉重的东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暂时冲散了。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颊,令她晕眩的归属感阵阵袭来。
他竟然要娶她?
她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手脚都冻得有些发僵,脸上那股羞意还未褪尽,心跳却奇迹般地平稳了一些。
一夜惊心动魄,在这又甜又涩的思绪中,江月见终于安稳睡了过去,梦中包裹着踏实而雀跃的蜜意,直到天大亮。
……
晨起,再次见到谢徵玄时,是在校场上。
他换了身玄色软甲,站在那里依旧挺直如松。他身侧站着容羡,二人正低头交谈些什么,谢徵玄侧耳听着,脸色凝重,薄唇紧抿,目光锐利地扫过场中正在操练的队列。
看见她走过来,谢徵玄目光落在她身上,笑了一笑,然后便极其自然地移开,对着宋迁问:“点清了?”
江月见也收束起心里那些翻滚的情绪,走了过去。
走近了,她才真切地看清那些正在操练的士兵。
清寒的风刮过校场,带起阵阵尘土。那些持着兵刃演练的军士,身上的号袄大多打着补丁,许多地方磨得发亮,棉絮薄薄一层,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更扎眼的是他们的脸——不少人颧骨明显凸出,两颊凹陷,透着一种不健康的暗黄。动作间力气明显不足,一个简单的突刺动作,好几个年轻士兵手臂竟在微微发抖,下盘虚浮。
这……这状态,比起谢徵玄那些精悍强壮的亲兵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江月见的心立刻沉了下去。父兄的事,她知道影响深远,当时参与劫囚的,除了一部分由幕后黑色安插的刺杀父兄之人,绝大多数都是父亲的亲信。他们都没能从那儿回来。
战后,四千余江家军遭流放。如今军中剩下的,说是残兵也不为过。
可亲眼看到父亲留下的这支名为“江家军”的守关军队,竟熬成了这般模样,巨大的酸楚还是攫住了她。
“……回四公子。”宋迁的声音低沉沙哑。
“点清了。上季朝廷拨付的粮饷,扣除各级损耗,最后到关的粮秣,只够平日的七成。不仅如此,粮食里……多有麦麸,难以下咽。且因去年冬……”
宋迁说到这里,喉咙滚动了一下,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因去岁冬,平南将军江颀风被控‘烧粮’,军储尽没的谣言传了出去。”
一旁的容羡顿了顿,接口道:“户部那些人,便有了更充足的借口克扣粮饷,认为雁门既有‘失粮’劣迹在前,给多了也是浪费,不如少拨些,转往他处。”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锐利直接。
周围人不敢接话,只把头垂得更低,算是默认。
一股寒气从江月见脚底蔓延上来。
户部——舅舅沈铎所管辖的户部,不愿拨粮给江家军……
每个字她都听得分明,可却不敢想象其中的深意。
什么意思?舅舅在刻意为难江家军?
虽然母亲与舅舅是异母所生,但他们到底是兄妹啊,他怎么会如此对待父亲耗费一生心血才培养出的江家军?
这背后到底牵扯了多少人,多少阴谋诡计?难道连舅舅都事涉其中?
而这一切,不仅害了将军府一百多口性命,更拖累了父兄守关的袍泽兄弟,令他们……连最基本的口粮都成了问题。
她的眼眶发热,用力咬住下唇才没让那股酸意冲上来,视线移向旁边沉默的谢徵玄。
谢徵玄脸色铁青,下颚绷得紧紧的,他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寒气,才压下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户部的消息瞒得好啊,以旱年艰难、国库不丰为由,将原定的粮草减至往年七成,层层剥削下来,粮食又不知被掺了多少假。如今,连麦麸都敢运给守关将士来吃。
他们指望谁来守边疆?
“知道了。”他只说了三个字,声音平静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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