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徵玄、容羡和江月见依次落座。
柳章拘谨地坐在下首相陪,搓着粗糙的手,笑道:“实在是寒酸简陋,不成敬意!关外苦寒,物产艰难,只有这粗茶淡饭,委屈两位大人和这位姑娘了。快请尝尝,这肉干是郡里百姓自己风干的,下官……下官自己都舍不得多吃……”
他说着,亲自拿起一张硬邦邦的杂粮饼,掰成几半,热情地要分给他们。
定山替谢徵玄接过,江月见自己伸手拿了一小块,指尖捏上去,能感觉到那粗糙的颗粒感。
谢徵玄没动筷,目光沉沉地扫过桌上的饭菜,又落到柳章身上,再看看桌上连油水都欠奉的菜色,眼底深处却不见放松,反而寒意更浓。
“郡守自奉简朴,令人佩服。”
“不敢当不敢当!”柳宅连忙放下手里的饼,诚惶诚恐地赔笑。
“将士们在边关浴血,才是真的辛苦。下官无能,只能……只能在后方勉强支应,不敢奢靡半分!只恨自己无能,府库空虚,没法让将士们吃得更饱些……”
他说着,竟用袖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湿润,语气悲切起来。
“每每看到士兵们面有菜色,下官……心如刀绞啊。”
他夹起一根肉干,小心翼翼地放到谢徵玄的陶碗里。
谢徵玄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又放下。
“吃吧。”
容羡也接话,不时与柳章问起百姓生活与军队情况,柳章一一谨慎作答。
酒席在压抑古怪的氛围中草草结束,而从始至终,柳章都不曾提起半句与柳如是相关的话题。
仿佛——仿佛他没有这个儿子,而这个儿子,也没有迫害过摄政王的女人,没有惨死在他们手中。
夜已深了,雪愈发厚重。
谢徵玄起身告辞。柳章带着瘸腿的老管家,一直送出府门很远,在风雪里频频作揖。
江月见与谢徵玄、容羡并排走着,沉默不语。直到走出很远,郡守府彻底被风雪隐没后,她才侧过头,压低声音说:
“……太假了。他怎么会不对我们恨得牙痒痒?那是他的亲儿子。”
谢徵玄目光笔直地望着前方被风雪模糊的道路,从喉间沉沉地“嗯”了一声。
容羡也才知晓当日情况,心头燥郁。
原来她在浔阳城受过那么多苦,他却全然不知。
“从前听闻雁门郡守老实本分,如今看来,过了。”他说。
江月见嗤笑,“他以为不提柳如是的事,我们就不会迁怒于他?怎么说,是想公私分明,免得惹火烧身了?”
容羡道:“即便为人父母……也是有私心的。兴许,他是果真怕被柳如是波及。”
话了了,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沉默着没再言语。
几人各怀心事地回了营。
在营帐前分别时,谢徵玄自然地要同江月见进一个营帐。
今夜与柳章一会,疑窦又生,但容羡毕竟是外人,不便当着他的面明说。
即便他曾与她青梅竹马,于他谢徵玄而言,他就是外人。
“殿下。”容羡却伸手拦住了。
谢徵玄挑眉望向他。
容羡噙着温和的笑,轻声道:“殿下,夜深,各自歇息吧。”
“我去哪里歇息,需要与你报备?”
“自然不用。”
“那你?”他瞥向容羡拦住他的手臂。
容羡没有收手,只是问:“江家军六万人,殿下亲兵三万人,合计九万余人。人多眼杂,初霁姑娘于殿下而言,是什么人?你可曾考虑过她的清誉?”
谢徵玄嘴角扯起讥诮的弧度,似是觉得荒谬,想出口反驳些什么,可忽然间发觉不占理的人竟是自己。
他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清誉?
他哑口无言了。
初见时,本将她当作棋子,与她逢场作戏,是合作需要。她从没说过不行,所以他以为没关系。
可是,寂寥的风倏然掠过,钻进他衣襟,他心蓦地寒了些。
他替她考虑过吗?就像昨夜,轻飘飘地用她无意间的许诺,换她的终身?他是不是太自我了?
“好了。”江月见解围道:“我与殿下还有事要议,容大人,你先歇息。”
容羡的手一顿,随即放下了。
他本就没有立场去置喙他们之间的情事,只要阿月自己心甘情愿,他会站在她那边的。只是,他决不允许任何人辜负她。
一记包含警告意味的深沉眼神落到谢徵玄身上,容羡告辞离开。
风声寂寥,江月见开口道:“进来说吧。”
谢徵玄却突然倔了起来。
“就在外面说。”
“为什么?”
“容羡总归说了句对的话。”他抬头,眼睛里露出冰冰凉凉的,浸着水般的眼神,“阿初,我错得太多了。”
她苦涩地笑。
“你情我愿的事,谈什么错不错。好了,外面凉,进来说吧。实在不行,让定山和溯风陪着,总行了吧?”
一旁尽力降低存在感的定山和溯风闻言,在阴影里慌张摆手拒绝。
谢徵玄已冷峻地开口:“定山,溯风。”
两人立马稍息、立正,朗声回:“是!主子!”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在主帐内团团坐。
半晌,江月见打破了沉默,说:“柳章……我总觉得他不对劲。雁门关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连堂堂郡守府招待摄政王,都只能吃如此难以下咽的粗茶淡饭?”
溯风小声道:“可他儿子那府邸,瑶池仙境一般,要多奢靡有多奢靡。柳章没蹭着半点好?我可不信。”
“但无论如何,看今日这架势,他早有应对,要想从他府邸找出破绽,难。”定山回。
谢徵玄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完了,才说:“这些线索,一定会有交汇的地方。他有防备,我们便不查他,不急,狐狸尾巴会从别处漏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继续跟沈遂那条线?”
“嗯。”他望向溯风,问:“打探好了吗?”
溯风点头,“他常去的销金窟,打探到了。对了,那地方就叫销金窟。在关城东南隅的黑市里,很是偏僻,轻易找不着。”
定山也道:“当铺里的徐掌柜也安排好了。一个叫包郢的人,随时都能上。”
“包赢?”江月见忍不住笑出声。
定山拂手,也笑了,“说是道上的诨名儿。”
“今晚,就让他上吧。过三日,我们去收割。”
“好嘞。”定山作势要起身出去传信,“那我走了?”
溯风也起身,试探道:“那我也走了?”
谢徵玄跟在他们身后,“我也走了。”
定山和溯风苦着脸,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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