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了鬼的东西你说怎的不是生不如死?”掌柜说得神神秘秘,“之前还有一外地人食了面,人倒是没死,就是变得疯疯癫癫的。”
顾今安吃了那面并无不适,那人估计是吓疯的。
“所以客官吃的是面还是馄饨?”掌柜问得都有些小心翼翼了。
“我吃的面。”顾今安道。
“那还好,不至于一命呜呼…但你不会也发疯吧…”掌柜开始犹豫要不要让他住店了。
“放心,不会。”况且御鬼师的体质还是与凡人不同的。顾今安看着掌柜问道:“能否同我讲讲那位老人家生前之事?”
“哎哟,我可没钱请御鬼师除鬼。”掌柜道,“我也说了这城中人人厌恶御鬼师,并且人已搬走大半了,不太可能凑钱给你的。”
顾今安道:“我不收钱。”
“有这好事?”掌柜将信将疑,“可你能行吗?上一个御鬼师都落荒而逃了,现在的御鬼师行事也皆是马马虎虎的……”
毕竟御鬼师大多出力不讨好,估计现在也很少有尽职尽责的御鬼师了,还混进了不少江湖骗子,把御鬼师本就残缺的招牌砸得更是稀巴烂。
“我尽力。”顾今安道,“还请把你知道的都说与我。”
“行。”掌柜强调,“先说好,毕竟这是上一辈的事儿了,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真真假假,我可不保证!”
“但说无妨。”顾今安道。
掌柜清了清嗓子,开始讲道:“这位陈老太啊,她是四十年前从外地来的,那时她还是个姿容不错的年轻妇人。先妣说她来时衣着考究,但……看得出她身上带着来不及洗净的烧灰和焦臭味。”
“烧灰和焦臭?”顾今安不解。
“啊,烧灰。”掌柜继续道:“她随身带着的细软里多是精美饰品,什么珠钗、发簪、耳铛的,还有不少胭脂——她拿去当了,消息传开,所有大家知道。再加之几日前西边后与城一座青楼深夜走水了,死了好多人!欸,这一合计,大家伙就推测啊,她是趁走水从那个青楼里逃出来的呗。”
“她当了那些细软换了不少银两,在我们这日拂城边陲偏僻处购置了一破烂小屋,从那时起啊,她就在路边卖面食营生。”掌柜站着说得有些累了,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示意顾今安同他坐到桌边,“来坐。”
掌柜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完全没管顾今安喝不喝,继续道:“当时她常租赁马车大老远前去东边乌城,呃……据说每月一次?记不清了……总之啊,就是要去,有人问她干嘛去嘞,她说看孩子去。”
“你说做她之前做那种……那种买卖的吧,有孩子多正常,估摸着就是给有钱人生的被带回去当庶子、奴仆什么的。”
“可是,你说她是西边后与城的妓子,却要去东边乌城看孩子,你也是知道的,这两座城隔的可不近啊。”
“而且乌城的勾栏瓦肆更是鳞次栉比,这孩子亲爹跑去偏远的后与城消遣又是何苦来哉?”
顾今安安静听着,没接话。
掌柜喝了一口茶,“当时有好管人闲事的妇人问起她此事,不依不饶地问,她才肯透露——她之前是乌城一户人家的童养媳,给这家人生了孩子便被赶出了家门。”
顾今安问道:“既然已经逃出青楼,也需要去乌城看孩子,那她为何不定居乌城,而要留在这座日拂城?”
“你问到点上了,”掌柜指尖敲了敲桌子,“大家都觉着奇怪,但旁的她也并未多说,但大家猜测啊,她不是被赶出家门的,她是自己逃跑的!所以她不敢住在乌城!”
“她既然撇下儿子独自逃跑了又何必再去看望儿子?”顾今安觉得有些不合理,“回去不就是自投罗网?”
掌柜摸了摸下巴,“你说得有理,哎呀,反正都是猜测嘛,她自个又没说!退一步讲,那乌城是大城,屋价市价甚是昂贵,哪容得下她安身立命!在这日拂城她都只买得起城郊破屋,那周围人都没几个的。”
掌柜继续道:“反正就是她离开那家人后估计是轻信于人,被卖去了后与城的青楼。她的身世就这么串起来了呗,哎哟,坎坷哦。”
顾今安问道:“那她之后就在日拂城安居了吧?”
“别!我这才讲了一半,你听我继续。”掌柜把手中茶一口饮尽。
“我也提到了吧,她当时是位貌美妇人,又孤身一人,之前还是做青楼营生的,城里姓钟那户做布匹生意的富商,他爷爷辈——当时是家主吧,看上她了,想纳她做小妾,哎哟,那钟姓富商家里十八房小妾了,还要纳妾,名声臭得很,都快影响他家布匹买卖了。陈老太不从,当时有传言说当时那钟富商把她……奸污了!”
“不过是传言,也不知真假。她也并未声张,估计是觉着告官也无济于事,钟家势重,官府肯定偏袒钟家。”
“哎,”掌柜叹了一声,“那个钟氏富商几次三番地去骚扰她,直到自个去世,才消停了。”
“去世?何故?”顾今安问道。
“钟家仆人传出来的,说是心肺痹症,突发的。”掌柜道。
“后来呢?”顾今安催促掌柜继续。
“后来……呵,奇了怪了,这陈老太救济了一个瘸子乞丐,两人成婚了——你说怪不怪?”
“和乞丐?成婚?”顾今安有些晕头。
“你别不信,我当时听了也很惊讶,但真就是个乞丐,在这城里头晃了好几年的乞丐,到处讨饭那种。”掌柜越说越激动,“脏兮兮的,长得也不如何,还是个瘸子,脑子也不好使,你说这陈老太怎的就看上他了?”
“我不知。”顾今安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掌柜翻了他个白眼,“没问你,我只是感叹感叹。”
“虽无父母高堂,二人皆是茕茕独立并无亲朋,但要算起来,陈老太自己有屋子,那乞丐也是入赘的吧?”掌柜道,“跟了陈老太后,大家也没怎么见过那个乞丐了,面铺也是陈老太一个人经营的,都说那乞丐走了狗屎运,被带回家供着,比他要饭强多了。”
顾今安确实很惊讶,这中间定然有什么事情是不为人知、被漏掉了的。
“而且,从我记事起,我就觉着陈老太那铺子并无多少客人,城中人多少都有些忌讳她,有的是看不起她的身世,有的是觉得她太奇怪了……哎呀,总之照顾她生意的多是你们这种外地来的、路过的,夜里实在找不到吃食的。”
掌柜道,“那时,她得花钱租赁马车大老远去看她儿子,还要养个乞丐,生活得多拮据?不懂不懂……”
“说起看她儿子,她每次看完回来心情似乎并不太好,有一次回来她却特别高兴的样子,我那时候年纪尚小,路过她铺子,她还送了我一个面饼……我想想,大概是四十二、三年前吧?总之,从那次之后,她再没去看过她那儿子了,个中缘由,我们也不得而知了。”掌柜清了清嗓子,说得渴了,又倒了杯茶喝了一大口,砸吧着嘴。
“之后嘛,就简单过日子了呗,那乞丐先她一步走了,被她安葬,她继续一人经营面铺。”
“她啊,是几年前面铺垮塌砸死的——好好的面铺不知怎的就垮了。”掌柜撇嘴摇头,表示惋惜,“她死后不久,大家便常于夜里见她还在那里摆摊卖面食,瘆人得很……”
顾今安思忖着,这个陈老太做童养媳,被赶出门,又被骗去青楼,青楼着火,她又逃往此处,经营面铺,探望儿子,而后又被富商奸污,再后来又同一个乞丐成婚,最终死在垮塌的面铺之下……
是个命途多舛的可怜人,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其他我就不知道了。如何?御鬼师大人可有眉目?”掌柜扬起他的下撇眉,看着顾今安。
“尚无,明天看看。”顾今安若有所思地拿起房门大锁的钥匙,起身准备上楼,“先休息了。”
掌柜笑了一声,似乎想让他尽快解决这事,“这鬼的生意不就该夜里做吗?”
“你改变主意要付钱了?”顾今安转头看向他。
“……诶,客官,您好生歇息!”问就是没钱。
顾今安点头,踏上楼梯。
楼上传来脚步声,转过拐角,有一身着扁青色长衣的男子正要下楼来。
这男子身量修长,窄腰长腿,面容清隽俊秀,一双狭长的眼睛居高而下睨着顾今安,他腰间错落地挂着三枚温润玉佩,枚枚价值不菲,长衣上描着金线,这当是个张扬的人。
顾今安心想,这就是客栈老板所说的刚上楼的客人吗。
楼道狭窄,他错身让这男子先过,“先请。”
男子也不客气,抬脚朝下走去,一言不发与顾今安擦肩而过。
顾今安瞥见他衣襟用金线绣的竟是蝴蝶图样,在男子的衣服上倒是少见。
*
顾今安今日赶路太累,况且在路上他也收过一只鬼了,关于那个厉鬼陈老太的事他目前也只是从这个掌柜听来的,真真假假、还有缺漏。
强行去净化鬼会耗时极长,且失败的风险更大,更易让鬼脱逃净化法器,鬼出逃时的报复心极强,极具攻击性,不少御鬼师就死在净化失败逃出法器的鬼手中。
所以御鬼师在净化鬼之前会探查鬼的情况,就算不能替他们了结遗愿、雪洗冤屈或是改写命途,但总归要去帮鬼释怀一些事的。
强行收服御鬼实属下下策。
总之,今晚不能打草惊蛇,明日还需多问些人,探查个分明。
客栈的地板有些老化,顾今安每走一步都伴随着一声“嘎吱”响,二楼的廊道长长,只一根蜡烛亮着,光线微弱,长廊尽头静默在浓郁的黑暗里。
顾今安进屋后借着唯一一点微弱的烛光收拾妥当就躺下了,他当真有些乏了,与鬼缠斗是一件极其耗费心神体力的事。
夜色浓黑,屋内一片寂静,连翻动被褥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顾今安裹着被褥,思绪像绒布,绵软得不行,正欲闭眼,一晃而过却瞥见屋子角落正站着个人影!困意顿时消散大半。
那道浓黑的影子立在同样浓黑的夜色间,一动不动,和顾今安对峙着。
在这个密闭的屋子里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顾今安躺着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角落的人影,经验告诉他,这种夜间守在床边的绝非善类。
怨鬼是危险程度仅次于厉鬼的存在,且情况多样,种类繁多。他现在不清楚这怨鬼属于哪种,还不能出手,怨鬼都是极其疯魔、极其情绪化的,贸然出手只会激怒他。
两厢无声对峙着。
顾今安认出来了,这是那个一直跟着他的怨鬼。
他有些出乎意料,本以为这怨鬼不会有所行动。
在顾今安眨眼间那人影不见了,角落空荡荡,似乎从未存在,漆黑的屋子近乎死寂。
顾今安的目光在屋子里游走,在黑暗里搜寻那道人影。
衣柜……
架子……
半开的屏风……
梳妆台……
所有家具都静立在夜色里,却不见那人。
走了?
顾今安的目光慢慢上移……他看见了头!那人正站在他头顶床头那侧!正低头看着他!
他心头一跳,下意识想坐起身来,那人却伸过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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