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如蒸,烈阳下无一丝微风。临军对垒,一方悠然自得,一方局促不安。
“表兄!”纾纾叫住骆昀徵,眨眼询问他怎么回事。
“别为难他。”莫偃戈接道:“我收到消息,立刻带着郑兄从京城赶来,正好遇见骆将军。此间事情他已解释清楚。”沉思一番,他又缓色说道:“你过来。”
短短三个字,莫偃戈并未说明原因,但他眼中已无方才囿于个人私情的仇视神色,只剩冷静。纾纾心中一紧,若劝不服诃摩谒,他们将永是敌人。
看着相处数日的众僰夷人,虽不熟悉,但她早晚现身,交谈嬉笑,没有人再将自己视为仇敌,纾纾咬咬牙,趋步站在对峙正中。
她小小一个,纤瘦如叶,但头颅高昂着,一身凛然正气。
“你做什么?”莫偃戈微微皱眉,“你可记得你来此的目的?”
“当然记得。”她将脸略略一扬,“我只不过完成友人之托而已,早就实现。现下,莫少将军可听我一言?”
“你说。”他叹了口气。
“您肯定已去过珀耶城,亲眼看过在强权治理下的珀耶百姓,民生凋敝,死气沉沉。这绝不是官家原意。大巍既收服僰夷疆土,让所居之人俯首称臣,就不能如此目光短浅,这也是设立羁縻府的高瞻远瞩。两国百姓语言风俗、信仰习惯皆不相同,简单粗暴对待并不是上佳之选,如今羁縻府缺少僰夷刺史领袖僰夷人,解决此问是头等大事,若不能服众,不能保证刺史忠心,本末倒置,又有何意义?”她指向诃摩谒,“您知道,自僰夷王身死,与当初僰夷王族同出一脉的诃摩谒是最能众望所归之人,若是蛮横强迫,反倒弄巧成拙。请您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定能说服他。”
她说完躬身一拜。
莫偃戈并不惊讶,她一向有才,只是来时突然,并未与之商讨过。
“你怎么说服?”他问道。
纾纾凝神将眼一闭,片刻后,睁开,缓缓转身,用僰夷语问向诃摩谒。
“部落存粮多少?”
“已无。”
“今年庄稼收成如何?”
“预计够食用三十日。”
“剩余银钱几何?”
“大约十贯。”
“能买多少粮食?”
“一石不到。”
“好,就算你们吃草吃树,抓鸟抓鱼撑到庄稼收获,后面呢?今年卖生漆的钱可都没了。”
“我知道。”诃摩谒默默垂下头。
“掌柜的可知你身份?”纾纾又问。
“不知。”
她轻轻一笑,“那便对了,他报官都抓不到你,明年再找其他买家也可。”
“这是父亲好不容易才说服的唯一一家肯收我们生漆的店,没有人会同来历不明的僰夷人做生意!”
“去林子里射鹿。”
“你知道鹿是我们的神兽,不能杀!”
纾纾步步紧逼,“我有一策,下崖去,崖下森林有很多动物。”
“不行!祖宗定下规矩,部落绝不下崖!”
纾纾再逼问:“那我还有一策,卖掉圣果!”
“不行!圣果高贵,有神灵魂魄,不可买卖!”
“那你到底待如何?”她急急拉快语调,声高音亮,生怕无人听清。
诃摩谒不知她僰夷话已经说得这样好,越答越无底气。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纾纾背手而立,静静听着。她抬头看见飞鸟掠西而去,远处云层舒卷,天澄澈如镜,乌金高耀,群山连绵不绝,披光似帔。
窃窃私语声渐渐弱小。
郑繁自来此地,便未开口说话,朝纾纾赧然一笑,他上前几步,伸臂将手中纸卷抖落。
那是一张加盖大巍皇印的告示,用两种语言书写:
即日起,设僰夷州府,属岭西都护府下辖,自治旧僰夷国领土。吾大巍国皇帝敕封僰夷族首领为州刺史,每岁纳贡,向都护府徭役,其余赋税、人事等皆自由裁定。旧僰夷王族一脉享贵族权利,可领封邑,穿丝锦缎,犯罪自降一等,优先入仕,官俸增添。望各级官吏、百姓奔走相告,护我大巍永保昌盛。
部落里不认字的多数,朵图阅后,面上一喜。人群一拥而上,将她围得水泄不通。
诃摩谒早已看完,蠕蠕嘴,还是沉默下去,只呆立着,一片苦愁之色。
忽然,长老振臂呼道:“不要听信狗贼的话,是大巍人侵占我们的领土,杀了珀耶城的王族,如果我们下山,肯定也会被杀!只要甸司在,有神树在,圣鹿在,神明一定会庇佑我们!”
方有些动摇的人群又纷纷清醒般,七嘴八舌答道:“是!”“没错!”“就是!”
莫偃戈浓眉细拧。
不知何时,柯温和叶秉荣也站在一边围观,俩人对视一眼,向纾纾努嘴,指着身后一片木屋。
她不解,叶秉荣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略略一点,又快速收回。
纾纾灵光一闪。
“莫偃戈。”她轻轻走到他身侧,踮起脚,嘀咕几句。
少倾,两个士兵站出,收弓背后,由纾纾领着走向一间椶木屋子。
长老还在与众交谈,时而高亢,时而凝重。
片刻后。
“朵图!朵图!”纾纾的声音从近处响起,她扯高嗓门,引人注目。
只见长老的屋门被推开,两个士兵从里面抬出半具野鹿尸体。鹿头已割去,许是他看见了心虚。剩余的肉已剥皮,刀痕刻骨。
满场哗然。
少倾,唾骂指责声浪潮般向长老卷去。他花白的胡子颤抖,眼一瞪大,要说什么却张不开口。
诃摩谒霍然转身,惊诧道:“长老!”
他急低下头,忽被谁一推,四脚朝天摔在地上。
纾纾掩嘴一笑,朝叶秉荣点头致谢。
有些人又换了副面孔,向前去询问诃摩谒的意思,他站在中央,本就虚弱的身体开始摇摇欲坠。
“安静!”莫偃戈举手示意。身后二十人令行禁止,一瞬间尽皆拉开满弓。
诃摩谒立即喝止住众人鼎沸之声。他独腿已支撑太久,颤颤巍巍,纾纾想上前,被骆昀徵拉住。
他的声音在耳边轻响:“你答应过我静观其变。”
纾纾恨恨一跺脚。她担心诃摩谒初出茅庐,应付不来。
“莫少将军,您何必虚张声势?”诃摩谒站出人群笑了笑,嘴角斜飞。
他真的很年轻,笑容绽放出来,趾高气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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