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持玉听了老旧木门又吱啦一声响就起身,向那老伯微笑着点了头,随后提着裙摆跨了门槛。
靳淮生驾车将樊持玉送回了昌弋侯府,而后自己归家去了。
门庭下的落花已经被府里的仆从扫去。
他有些奇怪,他和绮兰先前都没有要吩咐仆从扫落花的意思。细想一番,才知是他的母亲柳妙娘从大善景寺提前回来了。
柳妙娘在靳绮兰婚期定下后不久就离家了,说是要在大善恩寺住到八月再归家。
当时说什么眼不见心不烦,没想到不过一个月的光景,她便收拾东西回了府。
靳淮生对此也不奇怪,本想着这个夏天母亲住在大善恩寺,日子清净,来日疫病起来了他也能没那么忧心。
他踏步走去了柳妙娘的院子,想要拜见刚刚归家的母亲。
人还未踏进院子,柳妙娘就注意到了靳淮生的身影,她招了招手,示意靳淮生快些过去,看起来似是有些许不耐烦。
“你怎的到这个点才归家?”
靳淮生仰头看了眼天上圆日,便知现在不过是午后未时或申时。他是午饭后出门,现在归家离用晚饭少说还有两个时辰,并不算晚。
他没有直接回答柳妙娘的询问,只是问道:“母亲怎的这么早便回来了。”
柳妙娘冷哼:“我若是不早些回来,我怕这辈子都再见不了我女儿几面!再说了,早些回来不就是浪费点银两嘛,我就当献给佛祖了!”
靳淮生听了母亲这番言语,便知道她心里还是惦记先前给大善恩寺的银子。
“母亲若是舍不得绮兰,这些时日也好多与绮兰说说话,或是与我一同给绮兰准备嫁妆。绮兰可知您已归家?”
“自然知道!”
柳妙娘这话冲口而出,怼在了靳淮生脸上。
她身边的婆子立马向靳淮生使了个眼色,靳淮生也猜了个大概。
想必是回来见过绮兰,随即又吵了一架。
他只能无奈叹了口气,又听见柳妙娘问他方才做什么去了。
“还能做什么,不过是办了点事。”
他本以为母亲只是随口一问,就随意地答了。
谁料柳妙娘是有心要盘问他。
“看你这身衣裳想来不是去当差了,但若是生意上的事,你为何要驾马车出门?”
靳淮生心道不好。
想到母亲是午后乘车归家,定是那时便发现他出门驾了车,再对下人盘问一番,不难知道他是亲自驾车的。
“樊家二娘子与绮兰交好,昨日宿在了我们府中,今日我送她归家。随后又与樊家大娘子为公事拜访了工部的大人。”
他也怕母亲多心,但还是向柳妙娘提起了樊持玉。
从前柳妙娘对他并不像如今这般,对他向来是信任的,极少过问他平日里在做些什么。
兴许是如今相比前世变故太多,他的主意太多,绮兰又将入王府,她做母亲的心里惶恐不安。
如靳淮生所料,柳妙娘听了他的回答便蹙了眉,浅色的眼眸里,忧虑满得将要溢出来了。
这回轮到柳妙娘叹气了。
“儿啊,娘求你别往虎穴龙潭里跳,咱们一家子如今这般我已然不知有多少知足了。”
“你上进是好事,但娘还是希望你一世安稳,早日娶妻成家……为何你不能安分些呢……”
她话锋一转,没有了先前的疾言厉色。
靳淮生原先图得也是一世安稳。
前世京畿大疫,家人故去,无可奈何。
今生呢?
今生的他已知来日,不能不作打算。其间种种,遗憾与希冀,哪里能与人说清。
他无法回答母亲的疑问,只是低着头不作声。
“……罢了罢了,这些时日,你有没有给绮兰备嫁妆?我原先想着她嫁人应当还有两年,也没准备那么多。我们家比不上别人公侯之家声名显赫,得给绮兰多备一些嫁妆傍身。”
早先绮兰与亭安看对眼的时候靳淮生就想到了这些,那时候他就让赵恒点过库房,自己也算过手头的账,想来十里红妆也是出得起的。
中原有母亲给女儿缝嫁衣的习俗,柳妙娘虽生在安奚,但到底是年少时便远走他乡来了靖国,对这些习俗也知晓。靳淮生知道,母亲从靳绮兰小时候便开始给她备嫁衣了,布料丝线也都是挑得顶好的。
前世绮兰早逝,柳妙娘亲手缝的嫁衣没能用上,今生绮兰嫁王府,自家备得寻常婚服也用不上了。
想到这里,靳淮生不免得也感到了遗憾。
想来柳妙娘心里也是可惜的吧。
婚服用不上了,只能宽慰自己红盖头也还能用。
“俨城老宅里还有父亲当年埋下的女儿红,外加一对从前就备好的朱漆描金提桶,这些时日我也安排去订了不少物件。我还在京中置办了一些产业,都归在了绮兰名下,来日也好傍身。”
听靳淮生此言,柳妙娘便知道他在上心准备着,便也就放心随他了。
她本想说一句长兄如父,靳远去的早,靳淮生如今帮着绮兰准备,也算是尽孝。
但到底还是没说出口,觉着这般言语,倒显得一家人生分了。
“绮兰出嫁,待我百年之后,这靳氏的家财都是你的了,你要多帮衬你妹子。我自己也攒了些私产,我预备一半给绮兰作嫁妆,另一半留着来日给你的新妇作见面礼。”
柳妙娘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
这只玉镯是她父母家传的,和另一个项圈是一对儿。她少时父母亡故,离家南下,唯有这两样物件傍身。当年最困顿的时候,走投无路了也曾拿这两样物件去质库换钱。
好在半生漂泊后,终于是立住了脚,寻到了归宿。
前世的柳妙娘在死前把玉镯给了靳淮生,把项圈给了靳绮兰。
后来项圈跟着绮兰一同埋在了底下,玉镯则是放在靳淮生手上。
那时候的靳淮生孑然一身,已然决定了此生都不娶妻成婚,便将那玉镯给当了世子妃的樊持玉作谢礼。
柳妙娘知道这镯子和项圈不是什么金贵的料子,不值多少银钱,但其间有代代相传的希冀,这般希冀与祈愿,才是弥足珍贵的。
座上的人回过神来,听见了玉石与木案碰撞的声音。
是柳妙娘扶额的手落下,拍在了小桌上。
她抬起头看了靳淮生一眼,浅褐色的明眸里映出了年轻人的面庞。
“你说让赵恒去了一趟俨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靳淮生见母亲问起,便如实答道:“他是三日前归京。本是俨城那边的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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