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萤被丫鬟领着一路往后院走，昨夜下了雨，沿路的花树草叶都被冲刷过，叶子上沾着露珠，不时滴落下来。
顾萤打了个呵欠，昨夜身旁有宋牧在，她本以为自己睡不安稳，迷迷糊糊间一直想着要抓紧被子生怕宋牧食言，没想到后来困极了却忘了。
她瞧着前方领路的丫鬟，对方穿了一身落霞色棉布垂领马甲和藏青色的织花长裙，腰间挂着水蓝色的手帕，约么十七八的年纪，比自己高出不少。顾萤想起宋牧走时说的话，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就是白芷姐姐？”
白芷回过身对她行礼，这才点了点头恭敬回道：“是，少爷给奴婢起了名字叫白芷。”
顾萤快走了两步和她并肩一起走，顺势挽上白芷的手臂，歪着头看她：“那你在这里多久啦？宋牧平日里对你们如何？”
“奴婢是李管家四年前买来的，那年冬天太冷了，庄稼收成也不好，爹娘整整三日借不到一粒米下锅，不得已才将我卖了好换些吃食养活弟弟妹妹们。少爷平日待下宽容，只是不大吩咐我们做事。”白芷不知她脾气如何，只能斟酌着谨慎回答道。
顾萤生来便是尚书府的千金，虽比不上长姐万千宠爱，倒也没有缺衣少食过，昨日自己饿了一天已是分外难熬，一家人连着三日吃不到饭得是何种场景？她手臂蓦地收紧了，不知不觉已落下泪来，带着歉意看着白芷：“我不知姐姐过去如此辛苦，我不该问姐姐的，对不起。”
白芷反倒被她这样的反应吓了一跳，忙抽出腰间的手帕替她拭泪，安慰道：“奴婢哪里能让夫人为我伤神，不过是些过去的事了，夫人不要难过。”
说罢她往前一指，声音轻快道：“前面就是汤池了，夫人快瞧。”顾萤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方才她们二人不知不觉进了一个新院子，这院子不过左右两个大房间紧挨着，如今一间房门敞开，露出里面是一方的水池。
奇怪的是那水池旁并未见人倒水，却有热气在上方升腾着，顾萤走近了，发现那水池竟是用暖玉砌成的，各种颜色的玉石堆叠，奢华无比。顾萤蹲下身子用手撩了撩水，果真是热的，耳边又能听到潺潺水声，她惊奇道：“这是温泉水？”
白芷微笑道：“正是呢，夫人好眼力。”
白芷上前替她宽衣，脱了里衣后却听白芷轻“咦”一声，顾萤疑惑地回头，问她：“怎么了？”
白芷摇摇头，神色有些莫名，只笑道：“没什么，夫人请沐浴吧，奴婢去取些玫瑰花瓣来。外头有白薇守着，夫人若是有事只管吩咐就好。”
顾萤点头称好，独自顺着台阶走近汤池中坐下，撩了些水撒在脸上。昨日累了一天，现在虽是早上，沐浴在温泉里倒也舒服不少。
白芷很快就回来了，还带了一篮子玫瑰花瓣，帮她撒在水池里，一边和她说着话：“少爷今日早起嘱咐过，府里厨房准备的菜式不知合不合夫人的胃口，若是夫人不喜欢，只管告诉奴婢喜欢吃什么，叫小厨房现做也是使得的。”
说起吃食，顾萤睁开眼睛，趴在水池边看着白芷笑盈盈道：“昨也的藕粉牛乳羹就很好吃，还有桂花糕，又香又软，甜而不腻，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
白芷闻言也笑了：“这两样都是奴婢做的，夫人什么时候想吃，吩咐奴婢做了来就是。”
顾萤真心夸赞道：“你真厉害。”
白芷看着她亮盈盈的带着崇拜的眼睛，矜持地微笑了下，从一旁拿起梳子道：“奴婢伺候夫人洗头吧。”
沐浴完毕，白芷伺候她擦干了身体，又准备好了新的里衣给她换上，才拉着顾萤穿过一面很大的穿衣镜走进另一间房内。
这间屋内并没有太多的家具摆设，而是放着十数个大箱子和梳妆台，其中有几个箱子已经打开了，白芷拉着顾萤过去道：“请夫人挑一挑，今日想要穿什么？”
等顾萤走进了才看清楚，那几个大箱子里装的竟都是女子的衣裳，从上衣到袄裙，还有外袍长衫披帛等等，装满了几个大箱子。
顾萤一愣，看向一旁的白芷：“这些都是给我的？”白芷笑着点点头，回道：“这里有些是绸缎庄的成衣，有的是这几日赶制出来的，还要请夫人试一试，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好让奴婢们改一改。”
顾萤愣愣地看着那些衣裳，从里面挑了一身杏色绣蝶穿海棠花样的大袖短衫和海棠色百褶如意裙出来。
白芷帮她换上，又拉着她走到梳妆台上给她梳理头发，等挽好发髻后才打开梳妆台下一层一层的小抽匣给她看，每一层都装着许多不同材质的发饰，白芷笑道：“夫人只挑自己喜欢的，奴婢给您戴上。”
顾萤望着铜镜里映出的女子，白芷梳妆的手艺也极好，不过片刻便给她挽好了一只单螺髻。顾萤不知在想什么，伸手拨弄了两下匣子里的首饰，轻轻道：“你挑一支便好，我相信姐姐的眼光。”
白芷也不推辞，从匣子里拿出了一支琉璃石榴花步摇和一支橘红色的绢花，给她戴上后又拿出了配套的耳坠子小心为她戴上。
做完这些，白芷笑盈盈地看着铜镜里的小美人，称赞道：“夫人皮肤生得白，最适合这样红色的饰物了。”
顾萤点点头，拉着她的手起身向外走道：“我们去用早膳吧，我饿了。”
用过了早膳回房时，昨夜的一片狼藉已经被人收拾干净了，连床铺都被打扫铺好，只是那张沾了宋牧指尖血的白帕子不知去了何处。
顾萤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正打算把白芷叫进来一同说说话，就见到昨夜的林妈妈走了进来，还是那幅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冷着脸对她行了个礼道：“奴婢来请夫人去将昨日收到的贺礼清点入库。”
“啊？”顾萤微微发呆，在顾家，清点亲友礼物一向都是大夫人亲自做的，偶尔叫上长姐前去帮忙，从没让顾萤整理过这些。
大夫人总是说顾萤年级尚小，怕出了差错，只让她好生休息着玩耍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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