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的脆响渐渐落下，沈婧娇停下脚步，垂眸眼神晦暗。
谢司衍顺着视线看到那只握着兔子灯的小手，指尖被冻的泛红，竟也不知道往衣袖里缩一缩。
他接过沈婧娇手里的兔子灯，安抚道：“放心吧，人做天看。”
随着话落，后头窜出几个打闹的孩童，手中拿着爆竹追赶。
一团火心窜起，是扎着两颗团子样发髻的肉脸姑娘手里的爆竹被点燃，沈婧娇下意识张手抱住那女孩，将爆竹往远处扔。
只可惜扔出去的瞬间伤口处传来刺痛，竟没扔出多远，几乎就在眼前两步外。
她将小姑娘抱在怀里，捂住耳朵，尽量远离那爆竹。小姑娘也很配合地往她怀里钻。
骤然，她的耳朵也温热起来，眼前有些昏暗，连带着周身都被一股熟悉的气味环绕，耳边也没有刺耳亮目的爆竹声。
睁开眼，谢司衍的脸近在咫尺，能清晰的看清他的眼睫鼻梁，这是他们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
谢司衍一手挡住她的耳朵尽量让她往怀里靠，一手替她挡住那道刺目的烟火。
星光环绕，尽数倒映在双目中，檐角的红灯笼被风吹得鼓舞，街道充斥着小儿的欢闹，百姓的吆喝，时间仿佛静止住一般。
事发突然，曲清和裴玄这才反应过来。
“姑娘！”
“殿下！”
谢司衍挡着的手缓缓放下，眼前的姑娘面颊绯红，连带着红道耳根子，双眸泛光，他眸色微暗，喉结上下滚了滚，别开视线。
方才那几个在前面的孩童已经跑没影，看样子是这小姑娘年岁小，跟在一群年长的哥哥姐姐身后被欺负点了火芯。
如此想来，沈婧娇有些心疼眼前的小团子，蹲下扬着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肥肥。”小姑娘声音较软，有些含糊不清。
沈婧娇眼神闪了闪，哪有人给小姑娘取这样的名字。
她摸了摸肥肥的头，道：“以后别跟他们玩了，你还小，玩不过他们。”原本还想跟眼前的小团子再说些什么，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回去吧，别让你父母等着急了。”谢司衍垂眼看着到他膝盖处的肥肥道。
肥肥站在原地没动，眨着杏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盏兔子灯，而后又眨眼无辜地看向沈婧娇。
她哪里受的了这样的眼神，心下一软，一把从谢司衍手中拿过兔子灯，递到肥肥面前，“去吧。”
小姑娘这才露出喜色，露出一口还没长全的白齿，提着兔子灯跑远了。
明月高挂，倒映在街边溪流。
一场小闹剧两人没了声，走出好一段路远离喧闹后，“你可知营膳司使司常松常家？”
沈婧娇眼神动容，“常家，听着耳熟。”
“你大伯的娇客就是常家子常知妍，常家近年颇受皇帝青睐，在朝中又屡次帮谢秦南说话，想来已经是谢秦南的人了。”
沈婧娇这才回忆起他口中的常家，但她所知道的常家人也就只有退婚那日见过的常知妍，在她的印象里只知道此人很瘦。
谢司衍又道：“只是我不明白，相传常家大儿子是常松一手培养大的，竟然会做倒插门。”
她皱眉，也感到狐疑，“我大伯看重面子，两人私底下有什么交易也说不准。”
“总之常家或许没那么简单，我在朝中也会多留意。”
上元节的晚上很热闹，热闹的沈婧娇一晚上没睡好。
*
沈婧娇和谢司衍再次相见是在二月初一，中和节，盛德帝在宫中设宴。
原本以沈家现在的局势不会被列入宴席名单内，就连沈婧娇得知消息也是一惊，这次进宫恐怕没那么简单。
进宫需穿得谨慎隆重又得体，曲清好不容易拿出来件像样的，走在宫里路上却十分不起眼，全靠沈婧娇的脸撑着。
大殿上盛德帝高坐，手中的酒一杯接一杯，看着心情不错。
“趁着今日，朕有两大事要宣布。沈家沈沐秉性温庄，淑慎之行。行合礼经，恭恪奉职。封为淳婕妤。”
说着，盛德帝右手边走出位娉婷步伐的女子，面带媚容，在其身边坐下。
这位娉婷女子正是沈沐，不难看出如今风头正盛，是盛德帝的新宠。
沈婧娇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对面左前方的谢秦南，杯中的水因为手的颤抖撒了出来，抿着嘴气愤却还要恭喜。
盛德帝欣慰听着恭贺的声音，道：“另外，雁门动荡不安，唯恐金人作乱，朕决定再派定远将军抚平战乱。朕相信，有定远将军和箫安将军驻守雁门，可保边境多年安定。”
沈婧娇吃酒的手一顿，唇瓣不自觉颤动几下。
坐在盛德帝身边的沈沐勾起阴谋的笑，用帕子掩住嘴角才没让人发现。
雁门乃是荆州边境，在最北边，再过去就是金人的地界。
沈婧娇询问过阿兄前些日子为何进宫，阿兄只道是盛德帝询问沈家近况，她也就没多问。
她转头看一旁的阿兄，拂袖起身，悠然走上前，“承蒙陛下信任，末将定守好雁门，不让金人有机可趁。”
看样子，阿兄早就知道了。
关于父亲的死她不是没跟阿兄讲过，她不能再失去阿兄了。
她向身旁的侍女招呼一声，打算离席出去散散心，却听盛德帝声音洪亮，“近日朕正操心着司衍的婚事，你们有适龄的女子可以举荐。”
一位戴着高帽，身穿藏青礼袍，面骨方正的中年男子起身，“回陛下，老臣觉得中书省林侍郎之女不错，品行端庄，又是汴京城里出了名的贤良淑慧。”
盛德帝闻言垂眸思索后点了点头，“中书侍郎之女林雅，确实不错。司衍意下如何？”
谢司衍浑身透寒，眸色冰冷地垂着，“婚姻大事，还望父皇多给儿臣些时间考虑。”
“罢了，给你时间就是。”
出宫的路上，谢司衍托人给沈婧娇传了纸条——古意园，沧海阁。
沈婧娇看着纸条在马车内发愣，上次去古意园的路上若不是她重生已经没命了。这人约哪里不好，偏偏是这。
曲清一路上瞪着眼睛拉了无数次车帘，吩咐车夫慢点再慢点，唯恐又遭不测。以至于他们到时已经申时二刻，谢司衍的茶不知添了几次。
沈婧娇随着古意园店内人指引，推开沧海阁雅黄木门，唤曲清等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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