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骤起，敲在探狱司层层叠叠的青瓦上，淅淅沥沥，如怨如诉。
铁判堂烛火昏昏，被门隙挤入的夜风揉得摇曳不定。
裴六很快边从紫极殿归来，进屋时只见氅衣肩头一片深渍。他并未带回圣旨，反而拿了一枚令牌在手中，其上还雕着些类似狴犴纹的样式。
雪五此时被沈枝安赶去陈大的药房处理伤口，先前雪五所言被她详实转述给了裴六。
裴六疑惑重复道：“碑……”
他快步走到桌前，目光扫过泛黄的慈明寺素舆图，并没有在上面看见所谓的与“碑”有管的字样。
那成想，苏刚毅闻言却突然站起，酿跄着来到桌案前，指了指后山一角。
沈枝安的目光随之看去，只见那里仅以淡墨勾了几丛枝桠，旁注小楷：旧桃林，废久。
苏刚毅像是想起了什么，气息虚弱而道：“从前野蒿林还不是野蒿林，而是一片桃林，由十几年前，还俗僧慧觉所植。其未婚妻暴卒，慧觉立衣冠冢于林中，自此闭关，三年后坐化。”
“衣冠冢便是那碑？”
“或是。”苏刚毅收手，“然慧觉坐化后，桃林便渐荒废，寺中亦少有人往。”
堂中骤静，唯闻窗外雨打枯叶之声。
裴六：“若秘密藏于彼处，倒是个避人耳目的好所在。”
沈枝安闭目沉思，将连日线索在心中飞快拼接：青云轩无头高僧，腕系生辰八字的二十五女尸，中毒待嫁的稚女新娘，苏缨顺于上香日失踪，苏何以追查至后山遇刺，临终指向桃林碑。
一切丝缕，好像都隐约缠绕向这座香火鼎盛的慈明寺，也缠绕向那片早已被人遗忘的荒僻桃林。
她倏然睁眼：“今夜就去，我担心迟则生变。”
裴六看向她，烛光在她鼻梁投下细影。沈枝安唇线抿得极紧，眼底却澄澈如寒潭映星。
“寺中情况未明，或有机关守卫。”
沈枝安：“所以才要快！苏小姐等不起，或许还有旁人陷在那里。你明日携虎凌卫叩山门，明面查问，引开耳目，我则趁雨夜潜入后山。”
“不行。”裴六断然否决，眉峰骤蹙，“这太过凶险，你没有经验，最好留在探狱司中。”
“凶险？”沈枝安唇角微扬，“你把我扯进探狱司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凶险了，现在说这些？”
裴六别开脸，眼前此人确实称得上聪明机灵，遇事反应极快，若是她在或许对案件更有裨益。
他默了默，终是妥协：“雪五负伤需静养，柳二留守策应。我与你同往后山。步三、步四随行。”
沈枝安并不意外他的决定，笑了下便与几人回院各做准备去了。
亥时三刻，雨势稍敛，转为濛濛烟雨。
四道身影悄然自探狱司侧门而出，融入京城深沉的夜色。
沈枝安与裴六皆换上了深色劲装，外罩防水的油绸披风。
步三依旧沉默如磐石，步四则显得既紧张又兴奋，怀中鼓鼓囊囊，不知塞了多少他那些稀奇古怪的卜卦用具。
慈明寺后墙高耸，隐于繁茂的古木之后。雨夜无月，正是潜行良机。
步三蹲身，步四轻巧踩其肩头，猿猴般攀上墙头，垂下一截飞索。
四人依次翻入，落地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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