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如同羞怯的新娘,终于挣破了厚重夜幕的最后一角,将淡金色的、带着凉意的光芒,小心翼翼地洒向这片被火光与肃杀浸透的田野。火把尚未燃尽,依旧倔强地跳跃着,与初生的天光交织,在沾着露水和血污的泥土上投下长长的、摇曳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硝烟、血腥、草木灰、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泥土深处散发出的、厚重而甜润的淀粉气息,混杂成一种奇异而令人心悸的味道。
田埂上,玄衣骑士如同冰冷的雕塑,纹丝不动,手中的强弩依旧指向黑暗的角落,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寸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他们的存在,让这片田野如同被无形的铁幕笼罩,压抑得令人窒息。
而在这片肃杀的中心,禾秋知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锋芒。她站在丙字区西五垄那道拱起最严重、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的田垄前。脚下,是昨夜刺客冰冷的尸体和凝固的暗红。身后,是阿姜、小石、老驼,以及所有被临时征调来的隶臣妾,他们手中紧握着锄头、木耒、甚至削尖的木棍,眼神里没有了昨夜的恐惧,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凶悍和一种被帝王注视点燃的、近乎疯狂的使命感!每个人脸上都沾着泥灰,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死士。
禾秋知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血腥和泥土芬芳的空气涌入肺腑,瞬间压下了所有翻腾的情绪。她最后看了一眼田埂尽头,那匹静立如山的乌骓马,以及马背上那个如同神祇般沉默的玄色身影。兜帽的阴影下,看不清陛下的神情,但那道如同实质的目光,却如同千钧重担,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脊梁上,也点燃了她灵魂深处最炽烈的火焰!
她猛地弯腰,双手紧紧握住那柄沾着泥土和汗渍的锄头长柄!指节因为用力而瞬间泛白!纤细的臂膀上,肌肉贲张,青筋微微隆起!所有的力量,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孤勇,在这一刻,尽数灌注于双臂!
“开——土——!”
一声嘶哑却如同裂帛般的呐喊,如同冲锋的号角,骤然撕裂了死寂的晨空!
锄头高高扬起!带着破风的呜咽!在初升阳光的照耀下,划出一道决然的弧线!锋利的锄尖,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凿入那道最宽的裂缝边缘!
咔嚓——!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仿佛大地骨骼断裂的巨响,伴随着泥土碎裂的呻吟,轰然炸响!
巨大的反震力沿着木柄传来,震得禾秋知双臂发麻!但她咬紧牙关,腰身猛地一拧一送!全身的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轰然爆发!
“起——!!!”
伴随着她第二声几乎破音的嘶吼!
哗啦——!!!
一大块深褐色的、饱含着水汽的泥土被整个掀起!如同揭开了一个尘封万年的宝匣!
泥土纷落!
刹那间!
一片璀璨夺目的、令人无法直视的金黄光芒,如同积蓄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喷薄而出!刺破了朦胧的晨曦!映亮了禾秋知沾满泥灰的脸庞!也照亮了身后所有人瞬间瞪大到极限的瞳孔!
那是什么?!
只见在那被掘开的、湿润温热的泥土深处!在那盘虬错节的白色根须缠绕之下!
一颗颗!不!是一堆堆!一簇簇!如同从大地母腹中诞生的金色精灵!
它们紧密地簇拥着!堆叠着!挤压着!大的如壮汉的拳头!小的如婴儿的巴掌!每一颗都饱满圆润!表皮光滑!在初升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一种纯粹而温润的、如同黄金浇铸般的光芒!那是一种沉淀的、厚重的、充满了生命能量的金黄!它们就那么突兀地、蛮横地、以一种近乎炫耀的姿态,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将整个坑洞都映照得金碧辉煌!
“金……金豆子?!”小石第一个失声尖叫,声音劈了叉,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巨大的震撼!
“天……天神啊!”阿姜猛地捂住嘴,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老驼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一片耀眼的金黄,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风箱般的抽气声,最终“噗通”一声跪倒在泥地里,对着那片金黄,如同最虔诚的信徒,重重叩首!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隶臣妾,如同被施了集体石化术!他们手中的农具“哐当”、“哐当”地掉落在地!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到极限!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撼、狂喜、以及一种目睹神迹般的巨大眩晕!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一片灼目的、颠覆认知的、如同梦境般的金黄!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泥土簌簌滑落的声音,和众人粗重到极致的喘息!
这片寂静,在巨大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下,显得如此漫长,又如此惊心动魄!
禾秋知手中的锄头还僵在半空。她看着脚下那片如同神赐般的金黄,看着那密密麻麻、堆叠如小山的“土中金豆”,胸腔里那颗心,在经历了瞬间的狂喜停滞后,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炸开!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粉丝得见偶像伟业的极致满足,如同岩浆般奔涌,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恐惧和压力!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眸中燃烧着最炽烈的光芒,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激动和献祭般的虔诚,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田埂尽头那个玄色的身影嘶声呐喊:
“王上!祥瑞!祥瑞现世了!!!”
这一声呐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死寂!
“祥瑞!祥瑞现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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