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踏上归途。
先前孙晟让田桑咬了一口。
箭墨鱼的毒性加重了。
嘴唇和脸肿成了田桑的样子。
即便吃了解毒的草,两人暂时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却还一路连喊带比划吵回去。
未风和未雨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也实在听不懂。
只讨论要不要将两人亲嘴的事上报。
走了一段,才发现路被他俩带偏了。
于是未风选了处高地。
找了那一片最高的树。
在树巅上跳几次,就又找到了方向。
回到孙宅,天已然黑了。
又下起棉雨,冷津津的。
他们悄悄从后门回了家。
孙晟的听风苑,只一进院落。
小院有间药庐。
田桑和丫头就住在里头。
只自她们住进去后,孙晟就命人在苑外开了扇门进到药庐。
药庐中间新砌了堵墙,从此一分为二。
从听风苑里头进去是药庐,从苑外进去就是田桑的屋。
孙家虽然是浦苗乡行商大户。
但一贯节俭。
各院主子都只有一两个贴身奴仆。
其余伺候的下人都是共用的。
所以在孙宅,田桑是个例外。
她换了身衣裳,用热水洗把脸。
走进听风苑。
发现孙晟已经坐在院中的石几上等她了。
石几旁有颗很大的皂荚树。
树叶层层叠嶂,挡了树下一片干爽。
田桑一屁股坐过去,“把图还我。”
未雨立刻怒斥道:“田桑,郎君还没让你坐呢!”
田桑不理,就盯着孙晟。
“为什么要做我的婢女?”孙晟突然问。
田桑没犹豫,“孤苦无依,混口饭吃嘛!”
“你拿着一张军事地图进山,要干什么?”
“看风景啊,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你认识刺史廖大人?”
“不认识。”
“整个吉州就三个科考名额,你问他要,他就给你了?”
这个问题,田桑想了片刻,“他是好人!”
未雨忍不住又跳出来指责,“你当我们全都是傻的吗,会信你这鬼话?”
孙晟凝眉,转头看着未雨。
那眼神,足以将他就地冰封。
后厨的婢女春芹此时来送晚饭。
她矮矮胖胖的,头上绑根发带。
穿了和田桑一样的衣裳。
一件淡蓝的粗衣。
孙宅侍女的工作服都这样。
晚饭是一碗豆菜羹和一盘米饭醸菜团子。
田桑很高兴,拿起筷子就夹一个塞到嘴里,“嗯,好吃!”
然后又夹了一个给丫头和黑狗。
未雨又愤愤不平,“田桑,郎君还没起箸呢!”
孙晟似乎并不在意。
他给未雨使了个眼色。
未雨这就回主屋取了烛台和一个算盘、砚墨纸笔。
孙晟饶有仪式的撩起长袖,舔两三下笔,道:“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账册,往后一应得失,我都会记在上面,咱们一月一清算。”
说完就开始动笔,嘴里念念有词。
“四月初三,入武功山寻此人,所费细麻青袍一件,二十文;上等白面一斤,二十文;麻鞋一只五文;阴米二两,八文;另心神损耗诸多杂费,共计二十五文。”
“你什么意思?”田桑不解。
“这次进山救你的花费啊。”孙晟答。
“我……你……”田桑喉哽,忽又谄笑讨好,“谈钱多伤感情呐!”
孙晟不急,看眼石几上的盘子,一舔笔,又写,“菜豆羹一碗、米团六只,十五文。”
田桑瞪眼,“我在你家可是包吃包住的,这你也算?”
孙晟放下笔,拿起账册,往未干的墨迹上吹两口气,“先不说你该在哪儿吃饭,今夜你吃的是后厨给我送的幕食,但你连同那丫头和你的狗吃完了,一粒米都没给我留。”
田桑看向石几上的两个空盘,无言以对。
孙晟举过账册又说:“这上面的帐你不认也没关系,每月从你的工钱里扣除便是,也省了麻烦。”
“你……”田桑努力想说点什么反驳,“那,那什么麻,青袍怎么回事?”
“我昨日进山穿的那件外袍,救你的时候,被狼爪划破了,还有一只鞋。”
“那上等白面呢,我吃了吗?”
“未雨驱散狼群用的。”
“那还有个什么狗屁精神什么杂费又是什么?”
“人力钱啊,现在人力贵啊!驱赶狼群、抓鱼、剖鱼、煮鱼羹……材料费就不给你算了,毕竟穿鱼的竹签,烧的柴,所用溪水那些都出自山野。”
田桑气得拔地而起。
她盯着孙晟,愣住片刻。
又突然气消,坐回去。
“那舆图是廖刺史看云儿的面送我的,这你已经知道了。”
孙晟的心一紧,脸上从容骤然消散。
然后田桑就从腰带里翻出一个纸条,亮到孙晟面前,“这是云儿在大兴城的住址,我替你问刺史大人要的。”
孙晟皱眉,想伸手去拿,中途又停下,叹口气,“这次救你的花费,可免!”
田桑笑笑,“不止。”
孙晟无奈,“还有什么要求,一次说完。”
“痛快!”
田桑眼咕噜转两圈,道:“首先,图还我;然后再教我看图;听风苑我可以随进随出,你屋里的书我可以随取随用;告诉后厨,经后你吃什么,我吃什么……先就这么着吧。”
“可以,但我也有条件。”
田桑眨巴眼。
“你在孙家一日,就要尊我孙家家规,做一个合格的婢女;我屋里的书,你要看可以,但不能带出听风苑;最重要的,不许自作主张!”
“就这?”田桑有些诧异,本以为他要提很多苛刻的条件。
“就这。”孙晟答。
田桑欣喜,“成交!”
她将纸条交给孙晟后,转身就走。
孙晟迅速翻开纸条,心终于落了地。
“等等。”却又突然叫住她,“即要做个合格的婢女,择日不如撞日,先从识礼开始吧。”
孙晟说完却转身回屋了,又给未雨使个眼色。
“现在?”
未雨这可找到出气的口子了。
他让田桑坐好。
“我坐好了呀!”田桑有些不耐烦。
未雨一本正经开始示范。
他走到草席后头,双手垂握于腹前,两膝并拢,向前跪到席上,而后以臀坐于脚踝,上身直挺,两手分别置于膝上。
“看到了吧,这才是坐,你那就是狗趴,歪瓜裂枣的,要目不斜视,在表达敬意的时候,还要……”
未雨突然停下。
只看田桑依旧如前。
支起右腿,痞子似的将右手搭在膝上,眼神空洞盯着他。
“照着做呀!”
田桑仍旧不理。
这么久,她只做到了目不斜视,因为一直盯着未雨。
片刻,田桑终于开口,“丫头!”
仍旧眼不错的盯着未雨。
未雨不解,眼神往旁边挪一寸看去。
因为丫头就坐在田桑旁边。
听到田桑喊她。
那丫头立刻就冲未雨不友好的龇个牙,发出一声狗呜。
未雨心里一颤,自然而然的又朝丫头旁边看过去。
黑狗正挨丫头坐着。
坐姿倒是规矩。
狗臀着地,狗前爪并拢,立在身前,狗背笔直,狗头目不斜视。
当它发现未雨看过来时,也学丫头,龇牙发出一声狗呜。
未雨吓着了。
身子立刻不直挺了。
态度也缓和下来,“那,那就换,换下一个。”
他麻溜站起来,说:“现在,你去将药庐收拾一遍,然后打盆水,伺候郎君洗漱吧。”
这回田桑动了。
可她起身却朝苑外走。
“你去哪儿啊?药庐在这边,热水去后厨领。”
田桑回头,一脸不羁,“我回房,睡觉。”
“你,那……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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