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错杂的人群中,忽有部分飞身而起,掌中银光在艳阳的照耀下也仍旧泛着森意。
激愤的流民不过是用来掩护的幌子而已。
专业的刺客猝不及防地出现,使得一边倒的局面陷入了胶着。
大概是提前打探清楚了消息,刺客大多都围攻在几个皇子的车架旁。
路上宋尧和太子在对弈六博棋,下得正起兴时,马车没有征兆地剧烈摇晃了起来。
一枭五散,四处飞溅。
他扶着差点倒下的太子,刚稳住身形没多久,刺客的飞箭就射穿了帘幔。
宋尧挡在了太子身前,端着棋盘挡下了一箭又一箭,可总有没顾及到的地方。
飞箭从侧面来,还好只是射在了臂膀之上。
他捂住伤口连退两步,以免倒下时把血沾染到太子身上。
幸而羽林军和乌金卫还是靠谱的,再加上一直藏着的暗卫,没过多久就携手把刺客和流民统统拿下了。
厮杀呼救哀嚎都歇了下来,只余下隐隐压抑地啜泣声。
场面稍一稳定下来,太子晟就立刻让随侍去将太医拎过来,连下面人的汇报都顾不得去听。
箭头带着倒刺,太医拿出小刀先用酒擦了几遍,然后又放在火上烤了烤。
小心翼翼割开伤口想要取出箭头,结果刚一下刀宋尧就‘嗷’地一声嚎了出来。
太医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太子的注视下过于紧张,忘记用麻沸散了。
不过宋尧这个奸佞小人也是活该受罪。
箭头取出撒上止血和疗伤的药粉,伤口再用针线缝合。
一套流程下来,宋尧唇色发白,大汗淋漓湿了鬓角。
“秉之,你又救了孤一次。”
宋尧了解太子脾性,没讲那些场面话,语气虚浮地说道:“有殿下在,才能护着臣过上好日子啊,遇到危险臣自然也要保护殿下。”
见他受伤时仍神情圆滑从容,太子晟怔愣,忽然想起了初来燕宫时的宋尧。
那时的他们都还不是这样,还没有被这个压抑扭曲的华美牢笼塑造打磨成现在这般,面目全非。
香炉翻倒,茶盏破碎。
太子晟神情复杂地在这番凌乱之中坐了回去。
这般满目狼藉的场景,很久都没在他身边出现过了,久到他已经忘了那些不受重视的岁月,也不过只是五年前而已。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是风光无限肆意妄为的太子,但五年前太子之位还是他的三哥在坐。
他们二人的母妃有仇,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拼个你死我活。
那年三哥东风起坐了太子位,抬了眼皮便有人知他心意,孤立刁难羞辱责罚接踵而来。
多得是人主动针对惩治他,他像是狗一样被压着戏弄,后来觉得无趣了,更是要直接废了他。
幸而秉之那会儿才入燕宫,仍朗月清风心存善念的性子,再三思虑还是顺从本心,夜叩他窗扔了纸团,好心提醒助他躲过那劫。
再后面风从四面八方来,压得三哥不得翻身,他也趁势而起。
当太子可真好啊,难怪都想当太子。
太子晟笑着笑着忽然停了下来,他想起了之前死在太子位上的那几个好哥哥。
或被废掉,或被暗杀,无一善终。
所以现在这是轮到他了吗?
“废物!全都是废物!这么多暗卫守着,居然还能让箭射进马车里!”太子震怒后怕,担心自己会步他们的后尘。
怒斥发泄过后,立刻安排重新整顿启程上路,生怕再起什么波澜,连责罚都放到回宫之后再说。
缩在角落里的美姬出来小心侍奉,将车内的杂物统统扔出去后,嗅到有血腥味儿久久无法消散,但也不敢掀开帘子通风,于是提议道:“宋世子身负血腥之气,不妨换驾车吧,免得冲撞了殿下。”
宋尧听到这个提议立刻单手撑着起身,并且向那位美姬投以感谢的目光。
刚刚被围攻时,这驾马车可是最受针对的,而且要不是倒霉碰巧在这儿,他早就躲起来了根本不会受伤。
太子晟起身把人按了回去,“就在这里吧,你受了伤不宜来回挪动。”
“殿下没事的,臣伤在手臂,可以走动的。”宋尧虽然已经得知了妹妹无事,但是忧心她受到惊吓,想去看看。
“你既然有意见,那你就换个车吧。”太子没跟他多说,直接朝着美姬走去,把人拎到外面推了下去。
居高临下,凛然道:“若是后面有车愿意让你共乘就坐,没有的话也不必回去了,就留在这里吧。”
美姬娇怯含泪,十分畏惧地左顾右盼着,总觉得两旁的林子里还藏着无数双贪婪饥饿的眼睛。
见太子转身就回了车里,没有任何怜惜之意,她也不敢多耽搁,赶紧往后跑去,想要找辆愿意让她上去的车。
薄潇和宋寻真所在的马车废了,只得下来往后去同两人的侍女共乘。
刚下地站稳,就有血蔓延过来,她踩到了一片黏腻。
死的人太多了,躲不掉避不开,走到那里都是。
日暮西沉残阳殆尽,就如同这个腐朽的王朝般,即将崩塌消逝。
她要为自己谋条后路,父王才能不被束住手脚,有机会大展宏图。
既然这天下人人都争得,他们淮宁一脉为何不可。
这种任人鱼肉的日子,真是一刻都要忍不得了啊。
薄潇牵着宋寻真向后面走,抬脚跨过一具具还没被清理的尸体残肢,垂眸将怜悯掩起。
这些人拿命去争,觉得自己是慷慨就义,可也不过是两方势力在拼杀中推出来送死的棋子。
区区马前卒,他们的性命从一开始就无人在意。
哪怕他们只是想能吃上饭,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吃个半饱也行,住在草棚也行。
若能满足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
察觉到旁边的人一直在颤栗,薄潇安抚地拍着她的手臂,“不想看就闭上眼,我牵着你。”
“无事,我早晚都要看清的,看清外面是何等境况。”宋寻真是见过死人和尸体的,但是没见过活得如此凄惨不成人样的流民。
面黄肌瘦皮包骨头,饿得长期佝偻着腰,死了也抻不直。
穿的是脏到看不出颜色的破衣烂衫,还有人赤着脚连鞋都没。
这些尸体中甚至有很多年幼的孩童。
宋寻真喃喃道:“外面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她没有在问任何人。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清理整顿完毕,车队略显兵荒马乱地启程疾行回宫。
刚离开片刻,新一茬朝燕京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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