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舆平稳的在嘉德门内停下,侍女上前掀开纱帐,萧神爱款款从中走了出来。即便身着冬日厚重衣衫,也依旧能瞧出婀娜如春水的身姿。
让人瞧了就移不开眼。
东宫的内侍林易早已候在一旁,忙上前轻声问道:“郡主,郎君此行可还顺利?”
“还行吧,我看祖父派来跟着阿兄那几人都挺和善的。”萧神爱脚步不停的往里走去,经过一丛缀满花苞的山茶树,随手揪了几朵,“阿耶呢?可用过晚膳了?服药了没?”
林易摇了摇头:“殿下还在崇政殿处理政务,说等郡主回来再一块儿用。药已经煎了好一会,应该快好了。”
萧神爱脚下一转,往东宫的庖厨走去。
药果然已经快煎好了,还没进去便闻到浓郁药味,萧神爱让人熄了火,亲自拿碧玉碗舀了放在食盒里,端着食盒朝崇政殿走。
一推开殿门,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温润声音:“梧子回来了?”
“阿耶,我回来了。”萧神爱应了一声,踩着绵软的地衣走到案几前,将那碗汤药端了出来,“快将药喝了吧。都这个时辰了,阿耶你怎么还不用饭?”
萧晗笑着从她手中接过药碗,轻声说:“事情多起来,倒是忘了用了。你今日受累了,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送儿子远行,本该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事,他却全然交给了女儿来办。
一为避嫌,二是他近来身子不大好,萧神爱俩人怕他受不住,便不让他去送。
萧神爱知道这不过是推托之词,就算他忘了肯定也会有侍从提醒,实则是为了等她回来一块用晚膳。
见萧晗将药喝完了,萧神爱掏出一包栗子糕和蜜煎金橘递过去:“阿耶,你瞧我在路上买了什么!”她细细数着,“我还在金玉阁买了许多吃食,待会只让人再准备两样菜蔬就够了。”
她睁着一双晶亮的桃花眸,眼中似乎还在闪烁着光。
萧晗忍不住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以前不总说着要出宫玩,好不容易出去一次,怎么不多玩会再回来?我听你二叔说,最近西市又来了些新的小玩意。”
萧神爱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好玩的,反正就那些东西,我早都看腻了。”
崇政殿素净雅致,并无什么多的装饰。萧神爱将先前摘的山茶花苞取出,花茎拿水泡着放在窗沿下,让原本沉闷的室内平添一份亮色。
不多时,宫侍入内摆放好晚膳,倒不止炒了两样菜蔬,还煮了金玉羹。
萧神爱催了好几声,萧晗这才放下政务,开始专心陪女儿用膳。他舀了两小勺金玉羹递过去:“出去了一趟,喝几口汤驱驱寒气。”
“阿耶,你别老是这样。”犹豫了几瞬,萧神爱还是劝道,“政务是要紧,可你身子要是垮了,那还怎么来处理政务?”
面对小女儿的关心,萧晗欣然笑纳:“我知道了。”
俩人再没多话,安安静静的用完了一顿晚膳。萧神爱很识趣的没提起萧衡,避免去勾了父亲烦心。他身子骨本就不怎么好,不能再折腾了。
用过饭后,萧神爱起身要回去洗漱,却被萧晗给唤住了,他拿出一个锦盒缓声说:“梧子,今日下午齐邯来过,这是他给你的。”
锦盒装饰华丽,锁扣是鎏金的,还镶嵌着红宝石,沉甸甸的看着很有分量。
萧神爱愣了好一会才将锦盒接过,隔了半晌问道:“他回京了?何时过来的?”
“今日回京的,下午正好入宫觐见你祖父,就顺带过来了一趟。”萧晗轻笑了一声,“我说你去送你阿兄了,让他不用等,所以他待了一小会就走了。”
回来时已近黄昏,此时从崇政殿出来,庭院中已经点上了灯火,彩漆宫灯随着夜风轻晃。
萧神爱手中捧着那个小锦盒出来,仰头望了一眼天色,只见无数星子萦绕着那一轮弯月,竞相散发出莹莹辉光。
殿前的几株梧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显得格外冷清。萧神爱看向一旁将她送出来的萧晗,轻声问了一句:“明日应当是个晴天,阿耶你要不要出去走走?听说明日有马球赛呢。”
“是个晴天么,冬日晴天好,他也能走得顺畅些,不至于被雨雪给绊住了脚。”萧晗勾唇浅笑,也跟着抬头看了眼天。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阿兄,萧神爱略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他,在触及到父亲平静的神色时,她怔了片刻,方才也含笑点头:“是,天晴了官道也好走,车马不会陷在泥泞里。”
略说了几句话,同萧晗道了声别后,她朝着自个的殿宇行去。
七岁以前,萧神爱一直随太子妃住在丽正殿中,七岁以后就搬去了西北边的宜秋殿。
虽比不得丽正殿在东宫正中央,地位超然,但宜秋殿的占据了西北角整块地方,庭院十分宽敞。
此时宜秋殿殿门大敞,一行侍从提着宫灯候在门口,为她照亮脚下的青石板路。
别处都是暗的,唯有宜秋殿中灯火通明。
萧神爱偏头看了眼远处宜春殿的方向,复又垂下眼眸,心中不禁划过些许落寞。以前阿兄就是住在那儿的。
道旁的茶梅树结了许多茜色的花苞,偶有几朵绽开的坠在枝头,为庭中染了抹瑰丽之色。
等坐在妆台前卸钗环时,绮云看着一直被她捧在手心里的锦盒,抿唇笑道:“郡主从哪得来这么个漂亮盒子,当作宝贝似的拿了这么久,仔细累着了。”
经她这么一说,萧神爱才发现自己竟然拿着这盒子走了一路,她不吭声,也没说是谁给的。指尖轻轻在锁扣上摩挲了片刻,而后捏住锁环,“啪”的一声,那嵌了红宝石的锁扣便弹开了。
在烛火照耀下,能看到盒子里是一片白色,并不刺目,而是莹润温暖的白。
是一尊羊脂玉摆件,毫无任何瑕疵,雕刻成了梧桐树的模样,上面坠着满满当当的梧桐子。
萧神爱垂眸敛目,桃花眸中的漫不经心褪去,隐约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绮云拿白玉梳给她松散乌发,余光瞥过一眼,轻叹道:“这玉树可真漂亮,雕工也精致,可要奴婢待会拿去书房摆着?或是摆在卧房窗台上也好看呢。”
“是谁送给郡主的呀?”
“不告诉你。”萧神爱轻哼了一声,阖上后置在妆台上,“待会你拿去书房摆着吧。”
绮云看着那个檀木锦匣,忍不住就笑了一声。
这羊脂玉虽是珍贵稀罕物,但以自家郡主的身份,想要多少没有?太子和太子妃宠爱女儿,东宫但凡有了什么好东西,别说是太子妃还在的时候,就是现在也是先紧着她家郡主的。
如今听到要将这玉梧桐摆在书房,绮云心念稍一转动,便笑道:“奴婢听人说平凉侯今日回京,且下午还进宫面圣了,这尊羊脂玉树……”
她话还没说完,萧神爱便已羞得双颊绯红,用力推了绮云一下,小声哼道:“你住口!不许你再说话了。”
正起了身要去洗漱,萧神爱转头看了一圈,忽而问道:“清檀呢?怎么没见着她人?”
绮云手里捧着寝衣随她往浴房走,温声道:“弘农郡夫人病了,清檀姐姐今早去照料了,昨晚同郡主告过假的,郡主许是忘了。”
萧神爱愣了一下,想起来确实是有这回事:“阿姆身子可有大碍?你去库房让人拿些药材送过去吧。”弘农郡夫人曾是她的傅母,但她这两日都在担忧兄长的事,清檀同她说的时候也没仔细听。
绮云道:“就是感了风寒,清檀姐姐说请了医士诊治,应当没什么的。”
今日太过劳累,萧神爱洗漱完后,躺在床上没多大会便沉沉睡了过去。
顾念着萧神爱心情不佳,萧晗特意停了她的课,一连几天她都窝在宜秋殿休息,除了晚上去崇政殿找父亲用个饭,其余时间连殿门都没出。
直至宫中要办赏花宴,萧神爱仍旧是不打算去的。
还是萧晗知道后特意宽慰了她一番,又让人送了几样新首饰过去,才让她改了主意,准备过去转转。
北风凛冽刺骨,本该呈现草木凋敝之姿的,然而太液池附近却是花团锦簇,具是由宫中暖室里培育出来的娇花。
这些繁花娇贵,在寒风里顶多也就撑上这一日。
足以见得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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