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久久回家正赶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子,上好蜀鸡做的黄金鸡换发着油亮光泽,晶莹剔透的鲈鱼脍盈盈水光,还有一碗她最爱的鲜嫩滑鱼羹...待阮父起筷后,阮母便用汤匙盛了一满碗的鱼羹给女儿。
阮久久接过,同从前一样拌在米饭里,便狼吞虎咽来,一张脸尽埋在碗中。
阮母见她如此模样,“哎哎”两声,又心疼说道:“慢些,慢些,都是你的。”
听此,一旁的阮长安手中汤匙方向也悄悄变了。
无端的,阮久久便留下几滴清泪,幸而头埋的深,她想,应当没人看见吧。
饭饱回屋,阮久久泡了一个馨香的花瓣浴,晒干的玫瑰花瓣她白皙莹润的肩胛骨处被泡的湿润馨香,也令她身心放松,白皙的脸上是湿了的几缕发丝,半阖的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水面的花瓣,魅惑又迷离。
一切到此都惬意的很。
但到她湿着赤-裸光泽的身体,玲珑的身姿跃出水面扯下木架上的巾子,自己独自擦拭着半湿的三千青丝时,像是想起了什么,眉眼低垂,眼中光彩全被遮掩,整个身子动也不动的,整个人又提不起兴致再让自己雀跃半分了。
该让自己高兴的,我就该好好的高兴的。她想。
那王八蛋糟蹋老子八载光阴,一颗心记挂着他,活该他好好体验一下我大病一场的痛苦。
但想着想着,她眼眶中便又浸出了摇摇欲坠的泪珠,里头映着她大大的瞳仁和年年岁岁的喜悦和陪伴,从遇到顾安开始,一直到现在。
时光里的点滴哪里是那么容易割舍的。从她与顾安结识的那一日起到如今,不知发生过多少事儿。
他们背着家人偷酒喝的醉醺醺还互助着回家隐瞒踪迹,夜半偷溜出去看月落日升,第二天被她爹满地追着跑。
她帮顾安打过看他新来三桥便欺负他的大胖子,虽说第二日就因那小子伤势过重被找上门来赔让她爹赔了好几月的俸禄,但起码当时过瘾的很。
顾安也曾为了摔伤胳膊的她哭的稀里哗啦,满府要爹请最好的师傅为阮久久超度,要给她下世投个好人家,还偷摸着给少女为身材感到焦虑时送过城西老杜家的荷叶鸡,生怕阮家是因为养不起她而导致她饿死......
她也记得那日金黄的大圆盘从东边升起,照的浩瀚不见头的湖面灿灿生辉,艳丽的动人心魄,那粼粼的湖光里映出二人摇摆的脚丫子。
年幼的顾安说:“久久,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吧。”
“那...就要看你表现咯,”年幼的久久狡诈的回到,“听说城西新开了家点心铺子。”
少年听此嘴角缓缓上扬,眉头却是皱起无奈道,“这可怎么好,我爹近日苛了我的花销...”
她记得那时自己是怎么答的。
“那...我请你吃!反正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她真的,从来没想过他们会分开。
蓝天白云之下,脑勺紧紧挨着翠绿的草地,童稚的笑脸望着天,许了一个至死才知结果的诺言。
若是把那些时月都丢了,便也是不再承认那岁月里的自己。阮久久就这样想着想着,在湿发未干的夜色下枕着被浸了一小块儿湿润的被子入了一场不安的梦。梦里全是她向顾安告白后被嘲讽了一遍又一遍的情景。
第二日。
晨起微光,倒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阮久久有些头疼,许是昨日头发未干便着了床。但她皱着眉头,还是起身了,时辰已到日中了,而她连午饭都还未吃,他这一觉睡了太久,再加上下午还有许先生来讲学,更是得赶快了。
其实生活一旦充实起来,她便很少再为顾安的事烦扰,她总是急着干这个急着干那个,顾安?早就被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就像是新裂的伤口,起初还鲜血汩汩,可人强大的生命力总会让它愈合结疤,不是吗?
沙沙得翻书声在僻静得竹林小亭内时停时顿,直到夕阳西下才落下了序幕。
许舒达这天一点异样都没有,他一边收书,一边赞赏的说到:“阮小姐真是进步神速,想必假以时日便可以赶上我了。”
阮久久笑笑,不把这话当真:“夫子谬赞。我可没有您这般苦读的毅力,还是比不上的。”阮久久也不是谦虚,而是觉得本就如此,那些词书经义她如今虽能读懂一二但还是难以真正喜欢,哪怕是课后也不会常常翻阅。倒是许舒达并不常讲的兵书将道,她还感兴趣些。
许舒达会心一笑,眉眼展开,一副温和模样:“您直接称呼我字明照吧,总是夫子的叫,太过生疏了。”
阮久久没察觉其中不同,她语气直率道:“明照兄。”
“久久。”许舒达也熟稔喊道。可心底,却对这个称呼呼唤了无数遍。
阮久久知晓许舒达昨日家中发丧,今日却能强撑悲痛与自己讲课,毕竟是教了这些时日,她亦有些伤感,于是道:“闻夫子家中事,在此久久也要请您节哀。且夫子无需装作无事模样,有些东西郁结于心倒不如好好哭一场。”
许舒达顿了一顿,低下脸来轻笑一声摇摇头:“还是被久久发现了。不过我无碍,出身贫苦,若想改变命运我还得潜心苦读待下一场春闱呢。”因许舒达家中事,今天是老师和学生最后的一节课,两人到此时都还算融洽,师生之情到此为止恐怕是最好不过的了。
阮久久蹲下收书,却恰见夫子手中换了一本新书,她之前听许舒达念叨过这书虽旧但上头还有许多名家批注,于他而言很是贵重,因此换书令她很是奇怪。想问又觉算了,毕竟夫子还在伤心处,自己倒是关注起别的不太好。
后来,因这段短暂的师生之情,阮母临时起意带着女儿去许家看望。
茅屋为秋风所破,凌乱破洞的栅栏有修补的痕迹,泥土亨实的黄泥墙几处凹凸不平,一个身披麻衣,长满胡子头发散乱的男人正跪在简陋的灵前,于铜盆中烧着纸钱。
许家有些潦草,连带的少年得意的许舒达也失了生气。为人母,阮久久的母亲拎着家中做好的吃食也心疼的紧,下了马车就忙不迭朝许舒达走去,扶他起来:“怎的如此憔悴?家中只剩你一个男丁,大不了再过三年又能科考,千万不要在此失了斗志。”
久久也在一旁看着他,眼里亦慢慢都是关心。
许舒达将手中纸钱统统往铜盆扔去,盖过一列窜起的火苗,而后惨白的脸弱弱笑了一下,展现出自己很好的样子,可落到阮母眼中却是更显可怜,令人心痛。
他跌跌撞撞起身:“母亲伤心过度,我放心不下几日未睡罢了,多谢夫人、小姐关心。”随即躬身作揖,腰弯折的极厉害。
阮母望着家徒四壁的许家,灶台生灰,该是许久未生火,他心疼许舒达,一番安慰,随即将手中食篮塞入他手中:“莫要坏了身子,这是家中刚做好的,想来你肚子也饿了,快些吃,千万不要拒绝,我们母女两不便久留,就先走了。”
食篮热乎着,是急急赶来的模样。
阮久久跟在后面,终究不知道要安慰什么,只得给许舒达鞠了一躬,给许舒达的父亲敬上三炷香后就跟着母亲匆匆离开。
食篮重的很,他无奈只好接下,却发现除了热菜热饭,玄黑的履,灰白的衣,连带着还有一两银子放在里面。
履衣饭食是阮家母女一番心意,银子是原本教书的酬劳,后来因他觉得家中出事导致不能继续而拒绝接受。
这小小一桩事,让许舒达泪流满面,他看向家中茅屋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妇人——他的母亲,竟觉得外人对他的关心胜过血脉相连的亲人。
但离开后的阮久久却察觉道一丝异状,她上香时,余光瞥向了燃烧的铜盆,却见到熟悉的一角。
她没有多看,也不敢确定,但她总觉得这好似不是纸钱,而是许舒达课上教授的书本。
坐在马车上,她心中隐隐不安,于是朝母亲道:“娘,许夫子为何要烧书给他父亲呢?”
阮母正感叹许舒达家中潦倒的状况和不顶事的母亲,陡然听见女儿发问便道:“你这丫头定是看错了,书籍昂贵,就算是我们这样还算安康的家中也难得藏书多少,更何况是许夫子呢?况且他那爹也不是个好东西——”,阮母正欲谴责许舒达的父亲,但瞧到女儿翘首以待的模样,心中有了计较,摆了摆绣帕道,“你这小孩子不要听太多这些事儿。”
于是,此事便在阮久久心中搁置下来。
没了人教书,阮久久的日子也日渐无聊起来。这天,她的兄长早早下学,直奔她的院子里来。
阮长安身高八尺,却因幼时多病总是一副风吹便倒的羸弱模样,好在唇红齿白生了一副好相貌,因此平时也有不少女子倾心。
此刻他拿拳头挡在嘴巴前面“咳咳”两声像个长辈,但真正在站在妹妹面前的那一刻全身的气势却又如小贩遇到官府,气焰霎时下去了半截。
“有事?”阮久久随手将书收进书框,不瞧身旁便知是谁来了。
“那个,就是,就...”阮长安排练已久的话语到嘴边却失了声。
“有什么话直说。”
“今晚三桥边有灯会随兄长去看看!”他闭上眼睛,语速飞快,生怕阮久久不答应。
“好。”阮久久没多想,随口就答应了。
这下轮到阮长安惊了一跳,以前妹妹从来不爱参合自己的圈子,没想到这次妹妹竟然答应了,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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