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范公司会客室内。
孟雪明看了一眼挂钟的时间,科范的人已经迟到十五分钟了。
今天,她和简遥作为安勤真的代理人,到科范公司协商。
“化工行业安全风险本来就大,何况科范这么大的企业有那么多条生产线。我们学院一个很有名的教授之前就给科范做过顾问,这些企业,宁可花大价钱规避法律风险,也不愿意给员工合理的赔偿。不知道这次跟我们谈的法务什么来头?”简遥低声说着。
紧闭的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即被推开。
门口站着三个人,中间那个戴眼镜的男人看上去年纪最轻,表情却最为倨傲。
他不紧不慢地坐下,跟着的两人站在他身后。
他伸出手,露出蛇形镶钻袖扣,后方的人恭敬地递上一份文件。
眼镜男接过文件,一眼都没看,直接推到简遥和孟雪明中间。
“我司已作出评估报告,报告中明确安勤真工作以来所接触的有害因素及各类职业危害因素无职业性肿瘤诊断标准中职业性肺癌的致癌物,因此,不能诊断为职业性肺癌。”眼镜男轻描淡写地说。
孟雪明和简遥对视一眼,一同阅读报告,孟雪明负责翻页,简遥用手机将报告扫描成电子版。
“因此,基于法律规定和以上事实,我司正式告知你方,对于你方提出的职业性肺癌的赔偿诉求,我司予以全、面、驳、回。”
“根据《职业病诊断与鉴定管理办法》,科范提供的初步评估报告不能作为认定工作场所不存在职业病危害因素的证据。”简遥双手抱臂,沉声道。
眼镜男轻笑着说:“谁主张,谁举证。既然你方提出赔偿主张,那承担举证责任的是你方。”
“根据《工伤保险条例》第十九条的规定,职工或者其近亲属认为是工伤,用人单位不认为是工伤的,由用人单位承担举证责任。”简遥一字一顿地说。
眼镜男耸耸肩:“我司已经提供了评估报告。”
“《职业病防治法》第四十七条规定用人单位不得拒绝、阻挠工作场所职业病危害因素现场调查,而科范以种种理由先后两次拒绝诊断机构现场调查,这是否意味着,科范公司公然藐视法律?”孟雪明扬声。
眼镜男身后一人闻言,低头小声说:“洪总......要不要请李主任......”
眼镜男眯起眼睛,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站起身,双手撑在会议桌上,居高临下睨视两人:“公然藐视法律?你方若有异议,可申请劳动仲裁或提起诉讼,而现在,你方不负责任的指控已构成诽谤,我司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眼镜男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一些:“两位,建议你们转告安勤真,不要把时间花在跟公司纠缠上面,再搞下去,她以后很难在沥城找工作的。”
孟雪明真想上去给眼镜男梆梆就是两拳,但现阶段,这样做纯属给安勤真添麻烦。
三人走后,孟雪明和简遥站起身,正要离开,忽见一女一男推开会客室的门径直走到窗边的发财树旁。
女员工取出剪刀,为发财树修剪枯叶,另一个员工则倚着窗低声说着什么。
“噢,品保部的人好像改到现在这个时间过来。”女员工对男员工说。
“那我先上去,你回来的时候把李主任要的资料也拿上去。”
“没问题。”
男员工走后,女员工抬起头看着两人无声说“跟我来”。
离开会客室之前,孟雪明看了一眼放在发财树盆泥面当作养料的枯叶,褐色叶片几乎马上和泥土融为一体,但叶脉仍旧清晰。
洗手间内,女员工站在镜子前,低头滑动手机,见两人进来,望了一眼外面,见没人跟着,关上了大门。
“这个账号的视频,或许能帮上忙。”女员工隔空投送了一张手机截图给两人。
图上是一个名叫Samuel的社媒账号主页,粉丝4万多,只发了10条视频。
两人连忙打开那款短视频app搜索起来,女员工没再说话,快速补了补妆,大步走出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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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号Samuel目前的ip地址不在国内,最新的一条视频是在波士顿海边烤棉花糖。
“必须要表扬下自己,烤得稍微熟练些啦,必备技能get!火焰粉本来是随手买的,没想到效果很好。”
视频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生将一包粉末倒进火里,火焰变得五颜六色。
根据这个账号上杂七杂八的信息,基本可以推断出Samuel是科范董事长洪科最小的儿子。
目前安勤真维权的困境是科范拒绝诊断机构的现场调查,而书面资料又无法建立起肺癌和车间危害因素的关联。
症结即是车间现场。
Samuel发的短视频恰好有一条跟科范工厂相关,拍摄的是氯甲基化车间。
“好好的WinterBreak,一回家第二天就被抓进厂,好无聊,这时差什么时候能倒过来,困。。”
伴随着Samuel的声音,大型机器不断发出轰鸣,无数管道林立,生产线上十分繁忙。
孟雪明暂停了视频,她已经看了很多遍,始终没看出什么大的蹊跷。
洗漱完,她继续浏览笔电里的资料。
车间第一个诊断出肺癌的工人今年四十七岁,在化工厂工作十二年,一开始的症状跟安勤真的很相似,剧烈咳嗽、咳出的痰里带血,确诊后不到三个月就去世了。
这位工人也是外省到沥城打工的,他的家人草草领了工厂赔偿的两万抚恤金就走了,没有再追究。
健康不平等。
孟雪明再次想到这个术语。
人人生而平等,或许没错,但有人一年可以做无数次体检,防患于未然,而有些人,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就医,检查出致命的疾病已经太迟了,无力回天。
孟雪明学到的第一个哲学概念是人类的有限性。
可她逐渐明白,一些人的有限正是因为另一些人不断攫取前者的血肉酿成财富,工人付出劳力、时间,到后来,甚至付出生命。
此前在安勤真病房看到的CT片里的两肺,忽然和视频里的烤焦的棉花糖交错在她脑海中,白色的肺高密度结节影边缘极不规则,像被用尽后再无价值的灰烬。
孟雪明揉了揉眼睛,再次重播视频。
敲门声响起,她打开门。
“花生味冰淇淋没有了。”程少昀提着超市购物袋,站在门外。
“你快看看这个视频,除了通风口灰尘积聚,还有防尘口罩和防护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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