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岁之前的日子里,有三人和我最亲近:虞元亭、三姊和母皇。
虞元亭与我形影不离,三姊时常带些新鲜玩意儿来哄我开心,而母皇本来最是疼爱我这个小女儿。
一切的变故生在我四岁生辰那日。
那日,母皇抱着我登上降仙楼,极目远眺,整个京城都披红挂彩。宫门前的一道直街上人头攒动,身着各色华服的显贵、长相奇异的外邦属臣、浓妆艳抹的宫廷舞乐塞道盈巷,纷纷赶赴宫中庆生之宴。
宴上人声鼎沸,恭维之声不绝于耳,我坐在母皇膝上,居高临下地看姐姐们面上喜气盈盈,实则心思各异,我心中不由生出许多优越感来。
“老臣可从未见过陛下这般宠爱哪位皇子。”丞相栾承安这句话,更是让我得意非常。
但是,人呐,不该太得意,一得意,就容易忘形。一忘形,就会酿成大祸。
瓦仡的使臣牵着老虎进殿时,母皇的神色便不太好了。
但我正目光炯炯地盯着那蔫巴巴的百兽之王瞧,全然没有在意母皇搁了箸。
“虎是百兽之王,圣皇乃人中之王,今日借七殿下吉日,小臣献兽王一头,天下生灵莫不臣服于圣皇。”瓦仡使臣将锁链一扯,扎入老虎脖颈的铁楔便动一动,毛丛中渗出一点血色来。
那虎倒是一声不吭,不知是畜牲也有骨气,还是全然被打碎了傲骨,趴在殿中央一动不动。
我拊掌称好:“妙极妙极,猛禽献忠,此乃母皇之威也。”
唉,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马屁拍到马腿上。
我话音刚落,就见三姊神色有些不对,还未及反应,便天旋地转——
咣!前额抢地,头晕目眩之间和那大虫一双黑沉沉的珠子对上。
母皇怫然将我推下膝头,声音冰冷而具有威严:“‘无恻隐之心,非人也。’今日朕除此孽子!”
礼器宝剑锵然出鞘,烛火盈光晃了我的双目,那一瞬,我竟然在想:昔日千般好,一朝冷眼对——原来往时种种,非是母爱,乃是帝恩。
这变故陡生,我顾不得安危,死命睁眼,将殿上众人神色尽收眼底。
除了虞元亭慌慌张张地脚步往前一动,只有三姊扑上前来,跪在我身前,哀求道:“母皇,七妹童言无忌,只是想讨母皇的欢心罢了……”
“人云亦云,愚钝至极,留此竖子何用?”母皇沉沉道,“尔若执意保她,朕连你一起杀!”
三姊声音发颤,却仍旧说道:“何劳母皇亲自动手,儿臣愿代劳,杀妹之后,自刎谢罪。”
这一招以退为进着实凶险,我伏在地下,也是冷汗涔涔。我深知此时多说多错,我是绝不能开口的。虽然我不能开口,但多的是人长嘴,尤其是三姊一派的朝臣,绝不会坐视不理。
然而,还未及三姊一系救火,母皇冷笑一声,将宝剑抛下:“动手罢。”
“陛下——”有人急急忙忙站起身,却又如被掐住咽喉,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扼住她咽喉的只是母皇的一记冷眼和一句毫不容情的话:“倘有求情者,九族连坐。”
性命危急之间,我忽然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声音。那声音“咯咯咯吱吱吱”,奇异非常。
我寻声转头,只见瓦仡使臣跪在我身后,下颌抖动不止。那怪声正是她上下齿列相撞的声音。
我一霎时热血上涌——我想到了一个凶险至极的活命之法。
我猛然翻身而起,劈手夺过三姊刚入手的宝剑。宝剑缀着数颗明珠,死沉死沉,我人小力微,只得双手擒着剑穗,将宝剑在地上拖拽而行。
“七妹!”三姊惊呼一声,“不可鲁莽!”
我却并未理会,径直将比我人还长的宝剑拖至老虎面前。
我使出浑身的力气,双手将剑柄一托,高高托至双臂伸直,那剑锋便正对大虫脖颈。
“恕儿臣擅专,此剑斩儿之前,还需竟两件事。”我扭头大胆直视母皇容颜,“这第一件乃是斩断山君镣铐,放其归林。”
我双臂一弯,作出“割断”的举动,但一则没有力气,二则礼器不曾开刃,自然是甚么也割不断的。
剑风拂过老虎的毛发,它静静地看着我,我也恨恨地瞧着它。
“第二件呢?”母皇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但我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
我气喘吁吁地拖着沉重的宝剑往旁边行了两步,将剑架到了瓦仡使臣颈上:“小人奸诈,伤了瑞兽,前来献宝,巧言令色,搬弄是非,儿臣一时失察,以致受了蒙蔽。幸得母皇点醒,方知此人居心叵测。倘使当真收下献礼,此人便可以圣君不仁之名攻讦,想来瓦仡之地,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我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故而,儿臣这第二剑,肯请斩此逆臣!”
“冤枉!圣皇,臣冤枉啊!”瓦仡使臣操着一口怪异的腔调大声喊冤,在我身侧不住发抖。
我哪里不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就是我亲自冤枉的她。说起来,我也冤得很,我现在才看出来,甚么杀不仁孽子,都是幌子。
对母皇来说,我死也可,不死也可,她只有一个目的——给瓦仡扣一顶“不臣”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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