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暮秋,银杏落黄,少年的脊背轻薄劲瘦,如蓄了力的辽远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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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阒寂,光线昏暗,鼻息间是干净的皂粉味。
岑音觉得口干舌燥,轻声解释道:“是误会,学校里乱传的。”
陈嘉寻轻嗯了声,没什么情绪,似是听进去了她的解释。他整个人已经从暗影里走出来,岑音越过他修直的肩膀,看到自己原本要换乘的公交车缓缓从道路边驶过。
“诶……”她跑出去,可已经来不及了。
末班车九点发车,算算时间,这应该是最后一辆了。借着昏薄的光线,岑音看到了自己袖口上的血迹,她忽地转过身,因为错过了公交车,黑白分明的眼底恼意未退,又添了惊慌。
“你真的没受伤?”
那她身上的血迹是谁的?
陈嘉寻没应,只看眼道路两侧空荡荡的街头,旧城改造,连出租车都不愿意绕道这里。
视线又落回到岑音身上。
他对她有印象,不是收物理卷子那次。
秦警官来的那天,跑进来找手机的女孩。
“住哪?”
“嗯?”
“这里不好打车,送你回去。”
少年已经转身往深处的巷口走去,岑音想跟上去,却又有些犹豫。
她像是在衡量,面前的这个男生和这处刚刚发生过打架事件的工地,哪一个更安全。
陈嘉寻转头,看女孩子无措地立在原地,唇角微勾了下,眼底落了冷嘲。他转身,没理会岑音的犹豫,只撂下倦淡的一句话:“害怕就这儿等着。”
可也仅仅过了三秒,身后跟上来一道纤瘦的影子,岑音攥着双肩包的肩带,温声解释:“站在那里更害怕。”
陈嘉寻,应该更安全。
身旁的人没应,老旧的巷子里只有一盏年久失修的照路灯,灯罩已经破了半边,沉黄灯泡里淀着黑,照出斑驳的青灰砖墙。
东林最近雨天多,岑音险些踩进一个水坑的时候,手腕再一次被握住,陈嘉寻及时将她拉住,可白色的运动鞋还是溅上了泥点。
岑音:“谢谢。”
一触即离。
陈嘉寻松开岑音,走在了她的前面,路灯将少年的影子一点点拉长,岑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果然没再误踩到水坑。
转过一道巷子,两人在一处红色的栅栏门前停下,漆红的铁皮大块剥落,陈嘉寻拉开铁门的一瞬,岑音听到了沉旧的铁锈声。
她知分寸地没有跟进去,只站在门口。院子里没有亮灯,依稀能看见两间平房,黑黢黢的,像一只张着大口的黑暗怪兽。
岑音咽了咽嗓子,小心地往门边挪了挪。
片刻,陈嘉寻推着一辆黑色的摩托出来。漆黑的车身,轮廓刚硬,透着和它的主人如出一辙的凌厉。
他手里还拎着件三中的校服。
“换了。”
“?”
顺着陈嘉寻的视线,岑音才看到自己校服上的斑驳血迹,她如果这个样子回了家,怕是要把方绘茹吓出心脏病。
“谢谢。”
岑音接过袋子,才发现衣服还没拆封,她撕开透明塑料袋。男生的校服又大又长,岑音套在身上,整个人就像被罩在里面,她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挽着袖口。
陈嘉寻已经跨上车身,转头又递给岑音一顶红色头盔。
岑音怔怔看着面前线条硬朗的庞然大物,这就是陈嘉寻说的送她回去?
陈嘉寻已经扣上了安全头盔,隔着面罩的视线凝在她身上,如有实质。岑音极快地低眼,错开两人相接的视线,细白指尖去解安全带上的锁扣。
反复抽按了好几次,都没解开。
岑音性格里有很轴的一面,越是解不开,就越不甘心,像是被激起了胜负欲,她开始和头盔较劲。
手中蓦地一空,岑音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陈嘉寻。
红色的头盔已经到了陈嘉寻手里,他修长的手指扣着头盔的一侧,指尖一点一松,锁扣应声而开。
岑音:“……”
跨上摩托车的那一刻,岑音才恍然想起一件事。发动机的轰鸣声隆隆而起,她有些不确定地问身前的人:“你……有驾照吧?”
见陈嘉寻捏着油门手柄轻转的动作一滞,岑音眼底惊慌愈甚,“没……有?”
隔着头盔,她好像听到了很薄的轻笑,短淡的一声,不太真切。
“坐稳。”
少年沉涩的声线响起,落在毫无情绪的低音区,方才的薄笑声似乎是岑音的错觉。重型机车倏尔发动,轮毂带起泥泞,岑音整个人被掼得往前一倾,下意识地抬手扣住了陈嘉寻的肩膀。
看着清瘦的少年,手下的触感却并不嶙峋,只是硬邦邦的。
跨.坐在车前的陈嘉寻微微弓着背,挡风面罩遮了削薄的唇线,微垂的眼睫几不可察地轻动了下。
女孩子贴上的那一瞬过分柔软,他没有载人的经验。
车速明显地降了下来,岑音慢慢地松开陈嘉寻的肩膀,心里不踏实,指尖下移,又轻轻地揪住了他卫衣的边。
她自以为做得无人察觉,却不知身前的人早已将她悄悄摸摸的小动作感知得一清二楚。
陈嘉寻低眼,女孩子细白的指尖贴触着黑色的卫衣边,修剪得干净的指甲,像落在暗夜里的珍珠,泛着微淡的光泽。
摩托驶出巷口,平稳地转入柏油马路,速度也一点点地提了起来。
正值暮秋时节,一场寒潮刚过,道路两旁落满了尚未来得及清扫的银杏叶,轮毂带起一只只金黄的小蝴蝶,在夜色里一路翻飞。
岑音看着身前的少年,他好像不怕冷似的,即便是这样的天气也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卫衣。卫衣被修直的肩线撑起,脊背轻薄劲瘦,如蓄了力的辽远山川。
*
岑音从陈嘉寻的车上下来,一眼就看见了等在小区门口的秦冶。
“谢谢你啊。”
她声音不高,陈嘉寻轻嗯了声,从鼻腔里沉出来的声音。两人本就不熟,算上今晚,也才是第三次见面,岑音没再多做停留,转身往小区门口快步走去。
秦冶双手揣在裤包里,校服的拉链敞着,懒懒散散站在街边,一整个不着调。二十分钟前,他被秦建兴撵下来接岑音,现在整个人都非常不爽。
看见岑音,秦冶重重哼了声,正想要偏头再怼她几句,却被视线里的黑色重型机车吸引,“卧槽,奥古斯塔Brutale800!”
岑音没听懂,顺着秦冶的视线看过去。刚硬的庞然大物正在调头,轮毂碾压青灰地面,陈嘉寻脊背微伏,冷白腕骨在岑音的视线里一掠而过。
他一身黑衣,骑跨在碳色的重型摩托上,几乎要和视域里苍茫的夜色融为一体。
“居然是改装版的暴.徒!”秦冶两眼放光,“真特么酷!”
岑音有些茫然,但不妨碍她这回勉强听懂了,“应该是brutal,形容词,野蛮的、残忍的、无情的。”
“……?”秦冶是个摩托发烧友,他垂眼,仗着比岑音高了一头的优势,摆出一副睥睨模样,“Brutale,意大利摩托品牌奥古斯塔的暴.徒系列,裸车都要这个价。”
说着,秦冶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岑音:“两万?”
秦冶轻呵了声。
岑音听懂了——你个乡巴佬。
在秦冶眼中,岑音就是个只会读书和祸害他的便宜姐姐,他一点不指望她能对自己的梦中情车有什么共情。
少年双手重新抄回裤包,眼睫垂着,“约会完了?”
阴阳怪气。
岑音不打算理他,径直往小区走去。
“嗳,你说话啊,你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和你那对象约会去了。岑小音我告诉你,你要是被方姨知道你早恋……卧槽,岑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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