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春夏之交，是这座南方小城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视线里熟悉的街景在后掠，岑音想起六年前。
“你离开东林的时候，也是这个季节。”
“嗯。”陈嘉寻捉着岑音的手收紧，旧地重游，过往种种似在眼前走马观花般掠过。
车子转入熟悉的一处街道，行人络绎不绝，远远可见黑色楠木匾额上古朴庄严的三个字——华宝寺。
“你送给我的平安符，我一直都带着身上。那对钥匙扣呢？”
“也在。”
当初分别的那一天，谁能想到六年后会是这样一番光景呢。
车子停在小区的地面停车场，这是几年前秦建兴和方绘茹一起新买的房子。陈嘉寻正要推开车门，就听到车后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怎么，我来接你不行，非得你姐姐来？”
接着是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可是姐姐说今天要回来啊，我想姐姐了，想要姐姐来接。”
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和一个豆芽高的小孩子从车边经过，男人嗤笑一声，“你姐姐忙着呢，顾不上你。”
小男孩穿着深蓝色的兜帽外套，背在身后的小书包上印着“清江区第五幼儿园”的字样，嘴巴扁了扁，“所以你闲，是因为你没对象吗”
秦冶：“……”
屁大点的小孩，知道什么是对象吗？！
秦冶正准备拿出做哥哥的威风，好好教育一下面前的小鬼，却见不远处的车子里下来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继而是岑音。
岑音：“小熠！”
小男孩转过头，看到自己心心念念惦记的姐姐，背着小书包就跑了过来，一头扎进岑音怀里，“姐姐！”
秦冶就淡定多了，只是看着陈嘉寻的视线微凝，和他记忆里那个沉默冷淡的男生眉眼相似，只是身上那份强势从容的气度比从前更甚。
蓦地，秦冶偏头笑了声，这特么该说什么好，兜兜转转竟还是这个人。
“听说你现在发达了，有钱了？”
就连东林本土的门户网站和APP都转载了“长和太子爷入主董事局”的新闻，可谁又能将当年那个住在破败小院里的少年和眼前气质清贵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呢。
觉得自个儿这话有点酸，秦冶又小声补了句，“岑小音的眼光还不错。”
陈嘉寻勾唇：“是，音音眼光一直很好。”
秦冶：“……”
被忽略的方小熠小朋友终于仰起头，眨巴着和岑音有些许相似的一双大眼睛，很认真地问道：“你就是我姐姐的男朋友吗？”
岑音有点耳热，倒是陈嘉寻大大方方蹲下身，视线和小朋友齐平，“对，我就是你姐姐的男朋友。”
极其温和的语气，让岑音不禁去想，他对小孩子的态度可真好。
小熠定定看着陈嘉寻，半晌才发出一声惊呼：“天，姐夫好帅！”
岑音：“。”
秦冶：“……”
丢人。
秦冶两步走上前，手重重抬起轻轻落下，朝着小熠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什么姐夫，叫哥哥。”
小朋友转过头，“可是他长得不像哥哥诶，像叔叔。”
这回倒是陈嘉寻有些微怔，岑音抿着唇在一旁笑，秦冶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主场，冲方熠点点头，“行，还算是亲弟弟。”
方熠：“哥哥就像个小屁孩，叔叔又帅又稳重。”
秦冶：“……？”
几个人吵吵闹闹上了楼，其实就是秦冶一直在和方熠拌嘴，岑音看着他们两个笑，陈嘉寻则安静地站在岑音身边。
得知岑音要带陈嘉寻回来，秦建兴一早就去菜市场大采购，这会儿听见门外的吵闹声，忙过来开门。
“爸爸！”方熠第一个跑进来，抱住秦建兴的大腿，“哥哥他欺负我！”
“小鬼，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欺负你了？”说着，秦冶就要去拎方熠的后领子。
“你们两个都给我消停点，音音难得回来一趟。”秦建兴看向站在岑音身边的陈嘉寻，一时有些眼热。
陈嘉寻冲秦建兴颔首，“秦叔。”
“嗳，赶快进屋，别门口站着。小熠，给妈妈打个电话，问她到哪了。阿冶你杵在那里干什么，招呼一下嘉寻。”
秦冶撇撇嘴，“爸，你放松点，你看陈嘉寻他像是拿自己当外人么。”
陈嘉寻笑着点头，“秦叔，我不跟您客气的。”
“好好好，都是一家人，不客气。”
岑音戳了戳陈嘉寻的腰，清润的眸子里明晃晃地警告——不许胡说。
“妈去哪了？”
“街口新开了一家米糕点，生意好得不得了，绘茹猜你们应该喜欢，去排队了，这个点应该快回来了。”
不多时，方绘茹拎着两个纸袋回来，看到陈嘉寻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她想起当年的那场车祸，如果不是陈嘉寻及时出现，她和小熠大概都性命难保。
陈嘉寻起身，面上难得有一丝紧张，“阿姨。”
“好，不客气，你坐。”方绘茹摸着方熠的头，低声对小儿子说，“小熠，我们应该好好谢谢嘉寻哥哥的。”
小朋友懵懵懂懂，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这一顿饭，秦建兴从下午就开始准备，临到傍晚的时候才一碟又一碟地端上桌。
秦冶一边摆筷子，一边和陈嘉寻说：“这可都是我爸的拿手好菜，有好几道要不是你来，我爸都不给做的。”
“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说着，秦建兴又乐呵呵看向陈嘉寻，“要不要陪秦叔喝点？”
“好。”
方绘茹不认同地白秦建兴一眼，秦建兴乐呵呵道：“嘉寻来，我高兴。”
“姐夫，我要吃那个大肉丸子！”方熠的一嗓子让全家都安静下来。
秦冶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说了，是哥哥。”
方熠眨巴着眼睛，“迟早都是姐夫啊。”
秦冶：“……”
陈嘉寻笑着没接话，只将一叠红烧狮子头端起放在了小家伙面前。小家伙顿时眉开眼笑，“谢谢姐夫！”
岑音被说小家伙的童言无忌弄得耳热，小声叮嘱道：“不许乱叫。”
“啊？”
“不然你的巨神机甲就没了。”
“哦……”
秦冶实时插嘴道：“嗳，姐，你尝尝这个干锅排骨，这可是我做的。”
岑音微微挑眉，“你还会做菜？”
“小看谁呢。”说着，秦冶看向陈嘉寻，“陈嘉寻，这可是我们家的传统啊，下厨的事都归男人，你要是不会，赶紧找个师傅学，别想着以后让我姐给你做饭。”
秦建兴：“别瞎说八道。”
“我哪胡说八道了。”秦冶不服气，“你难道让妈下过厨？”
秦建兴：“……”
陈嘉寻看一眼岑音，笑着应下，“好，我回去就开始学。”
岑音：“。”
只方熠小朋友抱着一杯热橙子，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小声嘀咕：“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饭后秦建兴和秦冶负责收拾厨房，陈嘉寻本想进来帮忙，又被秦建兴轰了出来，“去休息，要是觉得无聊，就让音音带你出去逛逛，咱们东林这几年的变化可大啦。”
陈嘉寻在沙发上坐下，他其实没什么架子，只是不说话的时候，身上难免带了些冷冽感，让人不由紧张。
方熠几次想走上前，却又有点害怕，小家伙第五次看向陈嘉寻的时候，陈嘉寻冲他招招手，“想过来就来。”
小家伙终于鼓起勇气，拿着一本故事书走近，“嘉寻哥哥，你能给我讲讲这个故事吗？”
“好。”
岑音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方熠被陈嘉寻抱在腿上，他声线本就偏沉，温柔地讲起故事来格外好听。
方熠听得特别专注入神，几次都被逗笑。他话多，不停的提问题，陈嘉寻也耐心地一一回答。
方绘茹看在眼里，心中不免生出欢喜，“嘉寻看起来，对小孩子很有耐心。”
“妈。”岑音脸颊微红。
这一个晚上，她就不停地在被打趣。
方绘茹笑着点点头，“妈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暗示，你脸红什么。”
岑音：“……”
这次来岑音家里，陈嘉寻没有订酒店，而是听从秦建兴的安排，直接住在了家里。秦冶今晚和方熠睡一个间房，他的房间让出来给陈嘉寻。
临入睡前，秦冶又和方熠拌起嘴。
小朋友气势汹汹质问：“你怎么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奥特曼！”
“我实话实说，奥特曼都是骗人的。”
“你胡说，我今晚不要跟你一起睡了！”
“小鬼，认清现实。不但世界上没有奥特曼，你今晚也只能跟我睡。”
“秦冶，我诅咒你一辈子交不到女朋友！”
“……”
屋外吵吵闹闹，房间里却难得安静。
岑音帮陈嘉寻找洗漱的东西，陈嘉寻便倚在桌边翻看她小时候的照片。
“不许看了，好丑。”岑音将照片用手捂住。
“明明很可爱。”
相册又翻过一页，透明的相纸里装着一对钥匙扣，两个背对着的字母C贴在一起，乍看像个未知数X。
这是陈嘉寻离开的那天，岑音在奶茶店抽到的奖品。
陈嘉寻拨弄其中一个字母，将钥匙扣翻了过来，原本背对背的两个字母变成了面对面，首尾相抵，变成了一个圆圈。
岑音微怔。
陈嘉寻将她圈在身前，“现在不是未知了，一切都很圆满。”
“嗯。”
陈嘉寻低颈，去寻岑音的唇，唇齿相贴，他温柔地厮磨轻吮着，情难自禁。
房间外的吵闹声未止，岑音紧紧抓着陈嘉寻的手臂，察觉到她的紧张，陈嘉寻意犹未尽地将人松开。
岑音已经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异样，只红着脸由着陈嘉寻抱紧她，让她一再地清晰感知。
“怎么办，好想抱着你睡。”
“不……可以。”
“可以？”
“……”
陈嘉寻还是睡在了秦冶的房间，即便他再想，也要尊重岑音，这里是她的家，他们还没有结婚。
结婚——这样的字眼跃上心尖，陈嘉寻默默记下。
手机屏幕亮起，是岑音发来的消息：【睡了？】
陈嘉寻：【还没】
陈嘉寻：【在想你】
半晌，岑音发来一条语音，轻轻软软的声音：“陈嘉寻，你也给我讲个故事吧。”
陈嘉寻：【好】
*
翌日，岑音陪陈嘉寻一起去了平仁福利院。
今天是假期，福利院的孩子们都在，岑音和陈嘉寻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了教室里欢闹的声音。
一个十二三的女孩子站在正中间，穿一件香芋色的连衣裙，扎着高马尾，正在绘声绘色地给围坐的小孩子们讲故事。
“可可姐姐，然后呢？大灰狼把外婆怎么样啦？”
可可的视线落在门口，眼睛一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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