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华闻言退了出去，识趣地守在门外。
李烨接过银印一验，果真是那枚银印。他转向任沿行：“很好，孤明日就下旨，将司马一事交给你，不过，若你没办好，孤要你的命。”
“多谢陛下。”任沿行答道。
李烨眯起眼来，他本就生得极锋利，眯眼时，更像是一只豹子盯住了人。
“柳卿，孤还想再和你说会儿话，坐。”李烨道，“来人，倒茶。”
宫女上前为二人倒茶，茶水的碧绿顺着宫女的手倒了出来。
两人对坐，李烨品着茶，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手腕上的血口已经凝结成疤，极其夺目。
李烨收回目光，道：“柳卿，你可怪孤？”
“不怪，此事本是草民疏忽。”任沿行道，皇帝喜怒无常，北朔战败，需有人为这次的失败顶罪，他是最好的人选。
可任沿行却觉得，皇帝有意借题发挥，将他打入无尽深渊。
“柳卿，你真是合孤心意。”李烨笑道。
“时至今日，孤依旧未能找出叛国之人。司马怀安失踪两月未果，孤其实也时常忧心。”
“早在之前，孤便有想让你查的心，毕竟司马怀安与你最亲近。”
“只是孤一直没找到机会能将此事交给你，没想到啊，柳卿，你自己找来了，实乃聪明。”
“陛下过奖了。”任沿行道。
“……呵呵。”李烨垂眸抿了口茶，随即淡淡问道，“只是——柳卿和秦王在狱中是怎么接上的？”
边上的男美人若有似无地扫了任沿行眼，刹那间，空中似有一根弦忽然紧绷起来。
“陛下，你清楚我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司马一事我有线索，那我就会去做，将功补过，戴罪立功。”任沿行淡淡回道，“本想差人带话给陛下，只是那天刚好秦王过来了，故想他帮个忙。”
君臣五年，足以对彼此了解，更何况，李烨是一步步看着任沿行走上来的。
这人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
但李烨不会看不清，任沿行插在这中间，是淌了浑水。
“原来如此。不过秦王——柳卿还是留心的好。”李烨道。
这是在提醒他。
“草民记着。”任沿行应下。
两人喝着茶，官场沉浮，圣心更难测，谁能想到前些日子还在诏狱里的他，现在还能坐在皇帝跟前喝茶。
“柳卿，你是难得的人才，其实孤也很舍不得，你可莫让孤失望。”
这是李烨说的最后一句话。
立在门口的岁华却是听得心提到了嗓子眼，真是有惊无险——
任沿行离开后，李烨玩味一笑。他抱起那美人，转身坠入榻间。
-
“柳公子，请随我出宫。”岁华道。
“岁公公请带路。”任沿行道，他回望了那寝宫一眼，眼里泛起冷意，似要硬生生将那宫殿里的人开膛破肚。
“柳公子，方才真是有惊无险。”岁华边领路，边与任沿行攀谈，这位大人实在是个妙人，在那牢狱里非但没寻死，还另辟蹊径，他也不由佩服几分。
任沿行笑而不语。
岁华一路领任沿行到宫门口，叮嘱几句便离去了。任沿行走在裹挟着冷意的黑夜里，眼神愈发冷。
夜已经有些黑了，大道上空无一人，他往宫外走去，还未走几步，便住了脚。
任沿行眯起眼来。
那黑夜里，停着一辆极黑，极普通的马车，这么一瞧，竟是普通至极，若不是任沿行那日才坐过，都认不出来这是谁的马车。
流止……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任沿行想了想，重新迈出步子，才走几步，却觉那马上的少年直盯着他，又住了脚。
看来，这人是来找他的。
任沿行只想了一瞬，很快得出结论，流止这些年与李烨斗，宫中也有不少眼线，定是知道他进了宫。
只是，他找自己作甚？
“柳大人，上来吧。”马车内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我们聊聊。”
任沿行眉梢一挑。
马车内亮如白昼，与黑夜完全隔绝开来。流止这马车也与他外边一样的简单，该有的都有，该多的真是一点也不多。两人坐下，马车很快行驶起来。
“王爷找我，所为何事？”任沿行问道。
“柳大人，司马一事，我想与你一起找。”流止道。
任沿行眯眼：“为什么？”
几方势力都在找司马怀安，任沿行是知道的，司马怀安失踪后，几方势力都在找，似乎谁先找到，谁就先赢了。
可跟流止又有什么关系？
“柳大人，实不相瞒，我有一样东西在司马公子那里。”流止道，“只是我找了许久都无果，柳大人既然敢请命，那一定有八成的把握。”
“哦。”任沿行应道，“可我为什么答应你？”
流止却似乎早有预料，他道：“现在柳大人缺钱缺力，我正好可以助力，钱，人，我都有。何况，柳大人，我们之前合作过一次，没有什么人比我更适合了。”
“或者柳大人还有更好的人选？”
“还是——柳大人借我用了一回，用完就跑了？”
“呵……”任沿行端详着跟前这人，半晌，他反应过来，笑了笑，“流止，你在给我下套？”
他这下明白过来了，怪不得在诏狱里，流止答应得这么干脆——
敢情这人早就打好了算盘。
想着，任沿行却是觉得眼前这人分外有趣，两人在朝堂上斗了这么久，也确实是棋逢对手。
那人依旧着的是一身沉闷的黑袍，那衣领严实，仿佛一点风也透不进去。
闻言眉毛也不动一下，这朝中人人都尊称他王爷，唯独任沿行，有时直接叫他大名。
敢这么叫他的，任沿行还是第一个。
任沿行一笑，叹道：“流止，你可真坏——”
真是奸诈，老奸巨猾。
他真是小看了在官场上尔虞我诈的秦王。
流止垂眸喝了口热茶，任沿行话落伸手过来，还未触及，那手腕就被流止握住。任沿行想抽回，却挣不开，两人竟就在马车上挣起来，颠得马车晃动。
两人一挣一带之间，任沿行竟往后倒，腰磕在了桌上。
任沿行皱眉。
“柳大人，皇帝允许你办事，却什么都没给你。”流止松开他，“但我都可以给你。”
任沿行望着他的脸，看着他滴水不露的领口，微微弯了弯唇：“我同意了，王爷。不过我这几日还有事忙，你在府里等我消息便是。”
流止颔首，从怀里摸出一个黑色钱袋，放在桌上：“这是给柳大人出狱备的薄礼。”
任沿行看了眼，拾起钱袋子走下马车，目送马车远去。
半晌，任沿行低低笑了声，掂了掂钱袋子，还真有些沉。
有几个臭钱真是了不起。
-
马车离开柳府，一路驶向街道，流止还要去街上一趟，此时已是夜深，那街上已没什么人儿了。
街上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声惨叫。流月看去，只见一人被几个人围殴，那人身形瘦小，似乎是个妇人。
流月皱眉。
流止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过去看看。”
那群人正打着，身后突然落下道影子，几人回头，看见那辆马车，起初还以为是哪个普通人家，一看见那马车上的牌子，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秦、秦王！”
“滚。”流止沉道。
那几人赶忙跑了，只留地上那蜷缩的妇人，那妇人眼神涣散，半天才回过神来，看向马车。
马车里伸出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那手上拿着一个钱袋。流月见状，接过钱袋递给了妇人：“拿着，去做个营生吧。”
妇人接过，顿时泪如雨下：“谢谢王爷！谢谢王爷！盛国有您，真是福气——”
流月又翻身上马，流止向来喜欢做善事，一是为众生，二是为立威。
马车一路来到肉铺，那肉铺的屠户早已等待着，见马车停下，赶忙从里提出一个麻袋来：“王爷，您要的鲜肉，才杀的。”
“好。”马车里传来道低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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