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教师公寓。
摆在床头的老式电话忽然炸起铃声。
一只手摸索着,把听筒抓进被窝。
许慎行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卫老师,睡了吗?跟你商量点事儿。”
被子里传出一声低沉而断续的“哦……”,仿佛人在吊死之前吐出最后一口气。
“明天的课程你打算怎么安排?”许慎行问完,等了一秒,没听到对面回答,于是继续道,“如果没有特殊安排,就先带学生孵个蛋吧,待会儿我去准备材料,明天中午之前给你送到教室,直接用就行了。”
“……哦……”
“今年学生是分了三波招进来的,考试标准都不一样,有几个学生我拿不准,尤其是林栖。”许慎行叹了口气,“我还是想再多考察一下,明天的课你也不用说得太多,带着他们做一遍就行了,回头等结果出来……”
“啪嗒”一声,听筒从被子里滑到地上,卫老师又睡过去了。
许慎行对着空气说完,挂了电话,又打给负责造物修复课的郑圆。
“喂,郑老师,还没睡呢?关于这学期的课程安排……先把你那游戏关上,吵死了……什么?那你就把喇叭关了!长话短说,你抽时间给一年级加几节课,提前接触一下修复,看看他们动手能力到底怎么样。”
“那有加班费吗?还有我去年那十三天的调休,什么时候能……”
“你还想不想看顶级造物?”
“嘶~院长你这就不厚道了,这是两码事,不能因为……”
“顶级造物本身就是修复师,我考虑让林栖带它跟你一起上课,好了,我话说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等,等等!一年级又没修复课,院长你这大饼都画到明年去了。”
许慎行阴涔涔地一笑,“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
林栖抄书抄到凌晨四点,终于抄完一章,进度刚到四分之一。
他本来计划今天要抄两章,但画下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恍惚了,书页上的文字好像有腿,在跟他玩某种类似于123木头人的游戏,他要用力盯住一个字,这个字才能定着不动,只要视线稍微一松,那些字就会拔起小腿儿乱跑。
他觉得,如果继续下去,这些字可能还会长出脑袋,开始跟他聊天。
他打算先睡一会儿再接着写。
床头摆着三个闹钟。
第一个闹钟在清晨六点响起,叮叮当当的铃声在林栖头顶敲完一遍,他不止没醒,甚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第二个闹钟定在七点,是昨天的起床时间。这时窗外天色已经亮了,闹钟响完一轮,林栖只是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第三个闹钟是七点半,就在枕头旁边,声音格外嘹亮,几秒种后,林栖伸手,啪的一声,把它按成了哑巴。
响声一停,林栖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把脸又往被子里拱了拱,只露出一只睡得红扑扑的耳朵。
八点整,祈越站在床前,沉默。
八点半,祈越从外面回来,把一份打包好的早饭放在桌上,走到床前,继续沉默。
外面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一道玻璃反光映在床头,明晃晃地提示着时间已经不早。
而床上那团被子依然皮厚馅少,形状和他走之前一模一样,连褶皱走向都没变过。
可能因为裹得太严,那只露在外面的耳朵比半个小时之前更红了些,看起来就快熟了。
祈越面无表情地站了两秒,终于开口,毫无波澜地念出两个字:“起床。”
空气安静,无事发生。
祈越向前两步,略微俯身,在被子上推了一下,语气重了一些,显得更加冷淡,“起床——”
被子下的肩膀动了动,林栖含混地哼了一声,略微仰头,睫毛轻轻一颤,似乎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睛。
祈越把手从被子上拿开,等着林栖自己起来,结果眼见他在明亮的光线下皱起眉头,原本将要睁开的眼睛随之闭得更紧——他像某种一见光就会死的小蘑菇,用力往暗处缩了缩,被子一卷,把整个脑袋全部蒙上,这次连一只耳朵都没剩下。
祈越唇角微微绷直,呈一种无话可说的弧度。
他回头看了一眼时间,伸手,一把掀开被子。
一团林栖滚了出来,皱着眉头把眼睛睁开一条窄缝,嗓音含混得好似煮粥,小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完全听不清楚。
祈越:“起床。”
林栖:“嗯……”
仿佛是答应了,但完全没有要起的动作,反而用手背遮住眼睛。
祈越朝他手上扫了一眼,林栖的手很瘦,手指又长,看起来除了骨头就是皮。
嗯,像鸡爪子。
祈越视线顿了一秒,俯身,这次毫不客气地抓住那只鸡爪,直接把人从床上薅了起来。
林栖仿佛在三秒钟内从动物进化成人,踉跄着站稳,又摇摇晃晃站直,他眯着眼睛向前探身,看到了祈越的脸,迷茫的眼中顿时露出梦游般的表情。
为什么会一睁眼就看到这个人?
祈越松开那只鸡爪,面无表情地讲出一个恐怖故事:“已经八点半了。”
林栖:“!!!”
还有不到半个小时,林栖要洗漱换衣服、花十分钟赶到学院,加上送祈越去找许慎行的往返路程,肯定没有时间再去餐厅吃早饭了。
在洗漱时,林栖想着,昨天的巧克力威化还没吃,可以带上垫垫肚子,结果,从洗漱间出来,他一抬头,就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蔬菜粥和蛋卷。
祈越不止买了早饭,而且好像预判了他的起床时间,蔬菜粥温度刚好,不烫,可以狼吞虎咽。
八点五十九分,林栖成功到达教室,坐下之后,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差一点就迟到了……
哦不对,是旷课。
如果祈越不叫他,他可能会一觉睡到晚上八点。
三个闹钟果然不够。
得用五个……
一节课上完,林栖获得了两个新的认知。
1,全世界的历史老师好像都有同款声线,就像削平的秃山,枯燥、干巴、没有起伏,十分助眠。
2,林叙是史上第一位造物师,但造物学院的历史教科书上却没有他的名字。
也可能只是一年级的教科书上没有。
下课之前有一段自由讨论时间,他听到有人在后面议论,说他成绩太差,没有资格,所以顶级造物被没收了,今天只能一个人来上课。
自己没本事还非要显摆就是这种后果。
下课之后,他在走廊里也听到了一些类似的议论,那些高年级似乎也知道了他考零分的壮举,同样也很关心顶级造物会被怎样处置。
祈越被“寄放”在许慎行那边,要到下午才能去接,林栖中午没去餐厅吃饭,只在图书馆对面的小店里买了面包和牛奶,打算带回去吃。
出门时,沐夏追上来,对他进行了一番委婉又刻意的安慰,大意是告诉他一时考不好也很正常,每个人的成长路线都是不一样的,理论课虽然很重要但也不是绝对。
沐夏说话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文绉绉的,而且引经据典,条理分明,不像正常聊天,更像是提前写了一篇稿子,又努力背下来说给他听。
他对许慎行说他不识字,许慎行好像并没对他有多失望,还又替他做了一堆安排。
他对沐夏说他考零分,沐夏也没对他失望,还特意打了稿子来安慰他。
他以前觉得,让人失望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现在反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中午回去,林栖对着三个闹钟纠结片刻,没敢补觉,撑着眼皮抄了两小时书,抄完之后,只觉得自己脑子已经成了海绵。
下午,那些针对考零分和顶级造物的议论声比之前更多,但他顶着一颗海绵脑子,听声音都觉得疏松多孔,完全没注意他们在议论什么。
今天的造物基础课被安排在工房二楼的操作区,每个学生都有一个独立操作台,桌上预先放着两块圆柱形的黏土,一白一黑,类似于瓷土和陶泥。
卫老师今天穿了一身黄色,像颗小太阳一样站在那里,手里托着一团白色黏土,一边揉捏,一边介绍:“今天我们要来尝试一下‘孵化流’,一个很复古的造物流派。”
话音刚落,林栖就听到邻桌的沐夏“哇”了一声,双手握拳,很期待地挥了两下。
卫老师像是听到了,笑着朝沐夏眨了下眼,继续道:“是的,‘孵化流’是很有趣的,只需要制作一颗造物蛋,每个人都能孵化出属于他自己的造物,蛋的造型代表着新生和未知的可能性,所以,从蛋里孵出任何形式的造物都不奇怪。”
比如,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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