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水文志》批注中有言,张惟当年治水时,曾在洛水下游的青泥湾埋下一块石碑,碑上刻着完整的治水核心,且有署名,若是能找到这块石碑,便能与《水经通释》,手稿三者比对,剽窃之事便一目了然。
“就在洛水下游,离书院不过半日路程,只是多年未曾有人踏足,怕是早已被荒草淹没。”莫以新道。
“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前往,务必找到石碑。”
眼下已有证据指向陆山长,为了怕他阻挠,谢知津特命周蔚前去看着陆文渊。
次日天刚破晓,谢知津忍着背痛,与明荔,莫以新,一同前往青泥湾。
一路颠簸,抵达时已是晌午,正如莫以新说的那般,青泥湾果然荒草丛生,河水浑浊,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石碑的踪迹。
众人分工搜寻,莫以新带着几个衙役用锄头拨开深草,明荔和谢知津则分头沿着河岸仔细查看。
“大人,先歇片刻。”明荔看着谢知津的额角已经渗出细细的薄汗,随后将随身的水囊递过去,低声道:
谢知津摇头,正欲开口,不远处莫以新忽然发出一声惊呼:“这里!”
众人循声围拢过去,只见拨开的荒草与淤泥之间,露出一角青灰碑石。
莫以新与衙役加紧清理四周,石碑的全貌逐渐显露,高约三尺,宽二尺余,碑面遍布苔痕水渍,但刻字的凹痕依然明显。
明荔蹲下身,用袖子小心翼翼拭去碑面浮土。字迹浮现,是工整峻峭的楷书,开篇便是:“洛水疏浚纪要,延熙七年春,张惟谨录。”
“是张惟的字。”谢知津的声音有些发颤,“我看过他的奏折摹本,这笔锋转折处的锐气,旁人模仿不来。”
谢知津凝神细读,碑文详细记载了当年青泥湾一带的地势水情,疏导方案,所用工料乃至民夫调度,内容之详实,碑文末尾明确写道:“余毕生治水心得,尽录于此,后世若有志者,可循此法。”
“有了这个,陆文渊即便巧舌如簧,也难辩白。”明荔轻声道。
他们带着证物返回书院时,夜色已深。陆文渊坐在书斋中悠闲的饮茶,仿佛等候多时。
“山长还有何话说?”谢知津将今日查访石刻之事尽数讲清。。
“成王败寇。”他淡淡道,“只恨当年心慈手软,未将张惟手稿尽毁。”
“为何杀学生?”明荔问,“他们只是发现了真相。”
陆文渊笑了,笑容苍凉:“真相?郡主以为,真相是什么?”
他起身,从暗格中取出一本笔记。
“看看这个再说吧。”
笔记记载,张惟的治水方案其实有重大缺陷,当年若实施,洛河下游三县将尽成泽国。陆文渊发现后紧急修正,但张惟固执己见,甚至要上奏强推。
“我不得已......”陆文渊闭目,“为了数万百姓,只能让他消失。”
“那三个学生呢?”谢知津冷声问,“也是为了百姓?”
陆文渊沉默良久:“他们不该重提旧事。治水在即,不能动摇民心。”
“所以杀人灭口?”明荔难以置信。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谢知津和莫以新迅速追出,只见一个青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待在回来之时,只见陆文渊倒在血泊中,心口插着一柄短刀。
而明荔,后脑受了重击打,已晕死过去。
昏迷的时候,明荔隐隐约约听见谢知津发了好大的脾气,说若是治不好自己和周蔚,太医令的位置就别想坐了。
后来,约摸是赵崇过来了,只见众人都向他跪拜,赵崇惋惜的摸了摸明荔的手,低声道,“你若是嫁给我,定不会受这样的苦。”
天好像又暗下去了,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爸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叫她回家……
因青麓书院受朝廷管辖,治下学子被谋杀,陛下也极其关注案子的进度。明荔虽重伤昏迷,但不可因一人之过影响案子破获的进度,遂由刑部接手,同大理寺共破此案。
刑部请来的仵作郑助验尸时得出陆文渊胸口的伤为致命伤,“两位大人请看,死者指甲缝里有些微褐色泥屑,与湿泥相同。但奇怪的是,他右手拇指与食指指腹,有明显的灼烧痕迹,而且应当是新伤,最近几日留下的。”
谢知津仔细查看,看伤口的形态,不像是受普通蜡烛灼烧后的样子,倒像是被大火灼烧过后留下的痕迹,但这几日除了藏书阁起了火,山上并没有别的起火点。
可事发之时,陆文渊一直在屋中,这点衙役们都可以为证。
无奈之下只得派出衙役搜查整个书院,北部由谢知津负责,南部由刑部侍郎张悬负责。南部的藏书阁被焚毁的厉害,搜查起来十分费力,估摸着过了四五个时辰,侍郎张悬在倒塌的书架下找到一个暗格。
里面除了些金银细软,还有一包用油纸裹着的黑色粉末。
“是火药。”张悬沾取少许嗅了嗅,“纯度不高,像是自制的。”
张悬想起谢知津提起藏书阁的大火,若如他所说,再结合现场的情况,那样的火势,若只是书籍燃烧,不该蔓延得那般快,以至于焚毁整个书阁,甚至连带着旁边的客舍都险些遭殃。
“他在藏书阁里藏了火药。”他推断,“为了确保手稿被彻底焚毁?”
张悬将火药拆开,这火药同别的有些不同,油纸边缘沾着一点金色粉末,在烛光下微微闪烁。
“这是,龙鳞砂。”身边一道随查的护卫张夜先前还不大确定,后来在仔细打量,已极为肯定。
“何为龙鳞砂?”
“一种极稀有的矿物,只产在洛河上游的金砂矿。三十年前矿脉坍塌,此砂便绝迹了。”张夜,压低声音,俯耳道,“传闻当年工部私采此矿,酿成大祸。”
“此砂遇水则黏,久凝不散。更奇的是,遇火会变色。”
他将少许金粉撒入烛焰中,粉末瞬间由金转赤,迸出点点火星。
回房中后,张悬向谢知津提起了此事,如此火场中那些明亮异常的火星便有了解释
“当年私采此矿的人可有记载?”他缓缓问。
张悬摇头:“那是掉脑袋的事,谁敢记载?我也只听父亲说主持开采的是个姓张的官儿,后来矿塌了,死了好多人。”
姓张,莫非?
“张大人,”谢知津轻叩书案,“恐怕我们需要查清三十年前金砂矿坍塌的真相。”
张悬此人在刑部以刚正不阿出名,可如今此事困难重重,他也爱莫能助,“工部旧档已毁于大火,当年涉事之人要么已故,要么......”
“要么怎样?”
“要么身居高位。”
张悬沉默。
凡事涉及当今权贵,此案恐难深究。
张悬端起凉茶饮了一口,苦涩漫过舌尖,与心底的无奈缠在一起,“谢大人,我懂你的意思。可你我都清楚,工部旧档焚毁绝非偶然,当年私采龙鳞砂的主事者,若真还在朝堂之上,必定根基深厚。我们如今手里只有一包火药,一点龙鳞砂,贸然追查,非但动不了人家,反倒会引火烧身。你别忘了,明荔郡主还在昏迷,周蔚也还躺着,你若是出了岔子,谁替他们讨公道?”
“我知晓大人的意思,若大人不想沾染,那谢某也绝不强求。”
张悬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看他坚持,张悬也松了松口,“罢了,看在你我两家是世交的份上,我便陪你走着一遭。龙鳞砂绝迹三十年,这些金粉从何而来,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此一桩事?”
“还有我既然你说此事同水利有关,那我们倒是可以去寻一人,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何人?”谢知津问
“周谨,现任工部侍郎,当年是水利司主簿,我同他略有些交情,虽性情古怪,但你与我同去,他定会给我三分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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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是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周府的,因担心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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