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两个时辰前的雍台宫中,薄九厉换完常服,对乐世康道:“宣他们进来。”
他刚在御案后坐定,便有三位朝臣相继步入。
这三者一文二武,为首的老者已年近耳顺,身板却极为挺拔,一看就知是个精明强干的治世能臣,他站定偏头,抬手相让:“上将军平定雁北归来,劳苦功高,先请。”
他旁侧通身一股儒将风度的青年谦敬道:“末将所为都是分内之事,不过区区之劳,怎敢居功。吕相为大秦立下不朽之业,还是相国先请。”
这二人皆是薄九厉的左膀右臂,前者为当今右相吕施,身加太师衔。后者名为沈如故,位列战世四大战将之首,乃是秦国赫赫有名的战神。
二人皆讲求效率,礼节点到为止,先后向薄九厉跪地行礼:“臣参见陛下。”
走在最后的小将姓林,生得剑眉星目,正是秦国卫尉,同样位列九卿。
此人在薄九厉整顿阉党时立下大功,不仅没在官制改革的乱潮中被清扫下去,反倒被调入禁军体系,统管都城禁卫,也算是人才了。
薄九厉给三人赐座,吕施先报:“陛下,此前您遣使递送国书,邀楚、赵、兰、卫四国之君入秦,观您称帝祭祖之典,四国皆已同意,不日即将抵达荡京。各君王外使的一应安排早呈至陛下案上,不知陛下可有批阅?”
“朕看了。”
薄九厉道,“不仅这四国,前日就连齐国鄢国也递了国书,说愿来秦,同贺朕称帝之喜。这事太师怎么看?”
吕施沉吟片刻:“恕老臣直言。陛下登基后秦国虽日渐强盛,但先王弊政余威尚在,天下均势仍未打破。陛下贸然称帝,列国未必真心信服,齐国鄢国此时来秦,只怕存心不良。”
薄九厉淡笑:“是啊,四国攻秦,齐鄢作壁上观,从始至终连根针都没出。这种明摆着被打脸的事,他们反倒上赶着凑什么热闹?”
吕施抬眼见薄九厉神色自若,便明白他心里已然有了成算,不再多言。他话说完了,却还不走,又坐了回去,显然有话想单独说。
沈如故很有眼色,见况当即起身要奏事。
他还想行礼,薄九厉拦下:“不必再多礼。此前雁北十三部扰我大秦边境,你带兵前去平定,种种细节朕已看过战报。上将军一路行军劳顿,好不容易回京,今日见过便罢,将士军功评定之后再议。”
沈如故出身于大秦的军勋之家,世族公子的风度难掩,长相也温文儒雅,只是长期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杀气将那种过分的柔和冲淡了,形成了一种包藏在斯文中的凛然。
他闻言抱拳道:“陛下如此体恤,臣却之不恭。只是方才右相所言列国来秦一事,臣亦有事要奏报。”
“讲。”
“臣于雁北回程时带人先行一步,发觉各国除了要入秦的使团仪仗,亦有军队拔营。虽为数不多,但也不得不防。”
薄九厉点头:“此事朕之后叫你单独来议。”
沈如故便告退了。
卫尉不敢叫吕施多等,连忙起身:“陛下,末将近日巡查京内防务,发觉市集中突然涌入许多行脚商贩,其中不乏照身帖[1]信息不全者。近来时期特殊,末将不敢擅自决定,特来请示陛下。”
“各国来秦,商贩嗅利而来也是寻常。”
薄九厉见卫尉似懂非懂,靠着椅背笑了,“朕让你把网松一松,系的太紧了,虾兵蟹将怎么混进来?”
卫尉恍然大悟:“遵命!”
等旁人都下去了,薄九厉对吕施道:“太师久等,可是还有事要奏?”
吕施缓缓摇头:“老臣之事已禀奏完毕,只是方才忽而发觉自己竟忘了当年陛下对臣说过的一句话,想让陛下替老臣想一想。”
薄九厉已经察觉出这位相国大人的意图了,很配合地收敛了笑意:“太师请说。”
“当年陛下归国,同臣学政两年,观姜鸢等后妃结党乱政之弊,同老臣说……”
“朕同太师说,‘后宫涉政,朝纲难稳,阉党不除,国无宁日’。”
吕施起身道:“对,正是这十六个字!当日此言振聋发聩,老臣今时今日竟也会忘记,中间不过区区四年耳。可见历代君王难鉴前朝之失,终致再度覆灭,亦是情有可原。”
薄九厉端起茶盏吹沫,喝了一口才道:“太师的提点朕听得明白,此事朕自有分寸。”
吕施却还要继续说:“老朽乃外臣,后宫乃陛下家事,老臣本不该多言。只是此次六国来秦,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牵一发便动全身,哪怕只是个侍君也不容小觑。陛下政务繁忙,恐难全盘照顾,老臣死罪,已然斗胆犯上,派人查了这楚国公子的底细!”
薄九厉倏而抬眼,眸光有些冷,吕施只做不觉,从袖中取出一卷书简,乐世康快步上前接过,双手呈至御案上。
吕施道:“楚王说那楚怀昔是流落在外多年的楚国公子,暂且不论这是实情还是为了联姻而给的虚名,其被认入公室前总该有个别的身份。”
竹简被卷的很厚,显然记了不少东西,薄九厉解开系绳,书简哗啦啦铺了满桌,但上面除了“公子怀昔年十九,岁初入楚王宫”外,竟空无一字!
“陛下,别管这人此前流落到了哪儿去,人活于世总该有个踪迹,可楚怀昔前十八年竟好似人间蒸发一般无迹可寻,查无可查啊!”
吕施终于说出了此行目的,“此子叵测,绝不能留!”
薄九厉的指尖摩挲着竹卷,吕施死死盯着他,二人就这么沉默地僵持了好一会儿,薄九厉忽而收敛了浑身的紧绷气息,像只虚惊一场后卧于领地小憩的强兽,懒散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将书简轻飘飘地抛回桌面,指尖轻点扶手,颇为散漫地笑了:“一个男宠而已,右相是否多虑了?”
吕施显然没料到薄九厉说这种话,一时间瞠目结舌。
薄九厉又道:“他识大体,懂分寸,什么都没从朕要,那些赏赐都是朕自己喜欢他,愿意给的。之前众大臣劝朕纳后妃,朕不肯,他们跟朕闹。现在朕好不容易遇到心爱之人,才宠幸了一晚上,太师又要劝朕杀了他。太师,你教朕,朕该怎么做?”
这薄九厉就是在撒泼耍横,吕施心想,陛下分明知道这是两码事,如今却要混为一谈,非跟自己装傻充愣!
吕施太愕然了:“陛下,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薄九厉很坦然:“心里话。”
“好、好好!”
吕施气得哑口无言,他一向是朝臣中风仪的典范,此时却急得有点失态了,在原地干喘了半天,直接拂袖而去。
乐世康惶然:“陛下,这……”
薄九厉收敛了面上的乖张之色,淡声吩咐:“出去扶着点,一会儿叫太医局给右相府送点顺气的药。”
“欸!”
乐世康三步并作两步,忙不迭追出去了。
今日陛下为了侍君出言顶撞右相,将右相气得当场翻脸之事很快传出宫去。
有人原本还对楚怀昔进宫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更不认为薄九厉能真的看上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经此一事却再不疑有他。
雍台宫的宦官婢女从没见右相跟陛下发这么大的火,乐世康也是开了眼了,回来后小心翼翼地觑了眼薄九厉的脸色,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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