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公主呢？”天蒙蒙亮，韶梵来到公主殿门前。
守门的宫娥吓了一跳：“时辰尚早，二位公主还未起身，不知大女官何事，小的可代为转达。”
“天后叮嘱之事，还是我亲自告知二位公主为好，烦请引我前往。”
“禀大女官，二位公主昨日贪杯，饮了些甜汤，其中不乏酒酿，睡得较沉，容小的先去唤醒。”
韶梵登时不耐烦：“哪儿那么多废话！带路！”
宫娥一路忐忑不安，传闻南极公主是女阎罗，自家主子更不好惹，眼下又来了位女官，是天后身边的红人。得罪谁都不好过，这不让底下人为难嘛。
韶梵最看不惯天族养尊处优的公主们，四大族圣女皆精挑细选，出身起便自带祥瑞、天赋异禀，小小年纪承载了全族重担，无一刻不在苦练修行。这些公主除了喜欢绫罗绸缎，惯会撒娇惹事，并无优点。
当韶梵毫不犹豫推开扶琬的寝殿大门，看到横七竖八躺在床上的二人，气不打一处来，掀开被子一手拎起一个。
“属下奉天后之命，请二位公主前往选妃。”
扶琬被吵醒，十分不悦，眼睛不睁就开始骂人：“大清早的，怎么有蚊子啊，好吵！”
“不是蚊子，是苍蝇吧？”苌茗边说话边睁开眼，看到韶梵不苟言笑的脸，如临大敌，“韶梵女官，你怎么在这儿？”
韶梵懒得废话，将二人丢回床上：“有劳苌茗公主喊醒七公主，天后希望你们一并参加选妃，替大皇子掌掌眼。”
“天后和大皇子已经到了？”
“是，各族适龄女子也到了，只等二位公主。”韶梵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苌茗只好摇晃起身侧的扶琬：“扶琬、扶琬，快醒醒……你的衣服快被烧光啦！”
“什么？！”扶琬一骨碌爬起来，环顾四周，“谁敢动我衣服！”
苌茗压低声音：“好扶琬，说好的要帮大皇子呢？快起来。”
半个时辰后，两位打扮“得体”，却眼圈乌青的公主，在韶梵的带领下，来到天后殿前厅。
选妃刚要开始，天后冲韶梵使了个眼色，后者领着苌茗、扶琬在天后左手边依次落座。不多时，清瘦却恢复精神的荀赞出现，在天后右手边坐下。
“人都到齐了，开始吧。”天后未看自己孩儿一眼，只看向韶梵。
韶梵点了点头，打开手中卷轴：“第一位，东海长公主湛珠！”
苌茗没想到昨日一别，今儿又见到了湛珠。不过仔细一想，湛珠本就端庄大气，是长辈们都喜欢的类型，又背靠东海，的确当得了未来的天后。
湛珠今日打扮十分简单，一身白色纱裙，头上只插了根玉簪，一对白珍珠耳环悬挂在耳朵上，走起路来前后摇摆，却显得超凡脱俗。
“嗯，早听闻东海长公主不比几位弟弟逊色，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赞儿，你看呢？”天后看向荀赞，后者一言不发，看也不看湛珠，摇了摇头。
湛珠意料之中，福了福身：“多谢天后夸奖，但婚姻大事，讲究缘分，既大皇子无意，湛珠也不愿委屈自己。”
“哎，是大皇子没福气。”天后叹了口气，湛珠识趣离开，余光瞄了眼苌茗。她总觉得，苌茗昨日到访，与大皇子的婚事脱不了干系，还望倪玚不要跟着做出糊涂事才好。
“第二位，螣蛇族圣女曦月。”韶梵连喊两声，无人上前。安静的大殿议论声渐起。
“这曦月圣女怎会看上大皇子？”
“就是，曦月可是出了名的‘绝缘体’，轻易不搭理人，怎么可能当众被选妃？”
“……”
久不发话的天后开口：“韶梵，下一个吧。”
韶梵会意，选妃继续。从头到尾，荀赞跟没事人一样，漠然摇头。直至终了，未选中任何一人。
天后屏退左右，扶琬见状，拉着苌茗想跑，却被韶梵拦住。
“你们俩留下，一起听听，刚巧到适婚年岁了。”天后幽幽开口，扶琬和苌茗只好又缩回座位。韶梵独自走出大殿，将四人关在偌大的前厅。
天后先拿荀赞“开刀”：“大皇子眼光就这么特别，这燕瘦环肥，一概看不上？还是心思不在？”
荀赞冷冷开口：“母后既是爱做主，何必佯装慈母，劳民伤财搞这么一出选妃？不如直接将皇妃定下，登门提亲，想来对方也不敢拒绝。”
“放肆！”天后玉指重重一拍紫檀木案，那力道裹挟着雷霆之威骤然迸发，殿中悬挂的九凤朝阳琉璃灯轰然晃动，璎珞珠串碰撞出清脆却急促的鸣响，与案几震颤的沉郁声交织成网。
扶琬拼命给荀赞使眼色，岂料后者根本不抬眸，自是未看到。
“母后！”扶琬壮着胆子，亲昵抚上天后胳膊，四周的震颤感消失，那股无形的压力也有所缓和。
天后斜眸扶琬：“你又怎么了？”
“儿臣想说，也不要逼大哥太紧了。那花神不是都自己挑选夫婿，即将择日完婚了么？再给大哥一点时间，他自己会想明白的。”
“哎。”天后叹了口气，又展现出慈母姿态，“生在帝王家，原是世人艳羡的无上荣光。朱墙金瓦堆砌出琼楼玉宇，雕梁画栋间流转着锦衣玉食，绫罗绸缎裹着肌肤，山珍海味填满味蕾，从呱呱坠地起，便坐拥天下最顶级的财富与权势。”
“可这荣华富贵，从来都不是无价之赠。皇子们自幼便要诵读经史子集，研习帝王之术，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兄弟间的猜忌倾轧，是他们逃不开的宿命，即便无心权位，也可能被卷入漩涡，身不由己；公主们看似娇贵，却往往沦为政治联姻的筹码，远嫁他乡，骨肉分离，用一生的幸福换取王朝的安稳。荣华是枷锁，富贵是牢笼。无论当神仙还是人类，皆是如此。”
天后一番话，三个人若有所思。大殿安静得吓人，偶有轻风透过门缝钻入，裹挟着些许忧愁。
“罢了，这番话，你们回去都想想，本宫想独自待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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