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
魔域位于南坞与西洲交界之处,常年瘴气环绕,魔气横生,修道之人如若道心不稳,稍不留神便会折损在此。
此番,在魔域深渊之处,血池之处有一澄澈若天峰雪,花瓣透亮若玉壶,花茎引血,栩栩如生宛若蝶羽展翅般的神植。
四周魔气纵生,那神植却宛若一袭纤尘般绽放花瓣。
这神植样貌十分冰心玉洁,生了十二片花瓣,现已经绽放一半,唯留一半半掩,也愈有开合之意。
算得上是半开半合。
然而这花下,却是一个干枯的骷髅头骨。
只依稀看见那花每长一点,无数魔气便升腾,往血池那而去。
这深渊魔域位于一处地下洞穴,乱石嶙峋,四处不透光。唯一能瞧得见光亮的只那花顶上破开的乱石透下一道熹微光束。
好似深渊底下一道格格不入的光,连带着血雾下的洁净的神植也变得异常诡谲,魔障中好似有呜呜咽咽的悲切哭喊,但那声音被困在方寸之地,永生永世不得逃脱。
只能不断地呜咽,向着永无止境的窟洞荡漾。
就这时,魔域之上,一身穿青色衣袍的青年凛眉执剑,一刹那,那冷涔涔起初还锐利初现锋芒,下一瞬,冷剑着血,丝丝血迹淌下,掉进泥地里。
空中魔气横生,呜咽声不断,好似魔窟里不断的哭声。
青年抬手,手中剑若流星划过,一剑斩魔气,哀哀戚戚声断。
空中不时发出闷雷,不多时,响起了淅淅沥沥的声响。
青年面上冷白,回过头,豆大的雨珠落在他面上,确实浓郁腥臭的红雨。
他面上拧出厌恶的神色,又去看角落里半大的小孩。
“出来!”这话才开口,便带了几分不悦的神色。
但角落里被血雨冲刷得越发迷茫的小孩却只会呜呜哭,近乎哽咽地喊,“梅初……”
“梅初……”
那哭声实在可怜,一声接着一声,像是猫幼崽似的在霍梅初心底抓绕着。
好半天,像是妥协,他轻轻叹一口气,走上前将小孩捞入怀中,小孩见他抱自己,连忙扒拉着他的袖口,好似这样,青年便不会弃他而去。
“不是你说,让我陪你来这魔域吗?”
腥臭艳红的血雨将青年冷白肤色衬得越发冷白,口中分明说着嫌弃的话,最终却还是替小孩擦去面上血。
“梅初……夫君……”下一瞬,小孩便如同消散意识般倒在霍梅初脖颈处。
“罢了……算我倒霉……”
*
收到霍梅初的飞信时,沈卿池还微微吃惊了一下。
奕星阁向来不插手别的宗门与仙门之间的争斗,最近百年各门各派明面上算的上一派和谐,也不算有什么争夺,倒是奕星阁十分神秘,宛若归隐。
那传信的纸鹤在空中一点便化作流火消失。
沈卿池抬起手,手中执着一纸书信,昏黄纸页上,一行俊逸儒雅的字呈现——
卿池师叔,门派派遣我前来南坞勘察往生镜一事,恐怕是听闻了什么风声。但我近日因寒灯身体缘故,实在无法立刻同你会和。但我会时刻留意魔气一事,并会谨慎宗门派来跟踪我的师叔。卿池师叔不必担忧,我会时刻谨慎并早日与你会和。
听闻陈时道友已有消息,待我问好,几年不见,霍某时刻惦记。
沈卿池先前落在前面的字上时面上表情还算松懈,直到落在最后一行字,他松松耷拉在纸页边缘上的指尖忽地收紧,直到纸页皱了几分,才又将纸张抚平,细心折好,收进袖口。
陈时昨夜被折腾了许久,眼下都有几分倦意。
最后被人抱进浴池清理,身上倒也十分清爽,连背后与身前的伤口都被上了药膏,眼下竟然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醒来时,沈卿池几乎是立刻便注意到了他这边的动静,片刻不停,便又从窗边来到了床榻边。
“醒来了?”沈卿池早已醒来,此时衣冠整齐,半垂眼睫,看着撑坐起来的陈时。
“嗯……”陈时抬头,对上沈卿池江色雾蒙的双眼,风声潇潇,屋外雨声淅淅沥沥。
这种天气,陈时本来要受很多苦,经脉应当是断断续续间歇不断地疼痛,旧疾复发,新伤难治愈。陈时鼻息间满是灵药的味道,思绪也不由得跟着出神。
他想到了起初那几年,刚刚从西洲傀儡门出来的那段时间。
鲛珠很快被花光了,他和骨生连住店的钱都掏不出,然后躲在山洞里,冷了一阵又冻了一阵,总之不美妙。
寒玉被冻坏了好几块,最后受不住,傀儡体都召唤不出来,才不得已早早去寻落脚的人家。
有时,可能人家需要,替人帮衬一段时日,日子便会好上许多。
但如果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什么活,那就只能不停地下魔域,找些稀奇的魔物和魔植换了灵石才能好好住一段时间。
但花在治伤方面,陈时往常都不大注意,丹药没了便没了,药膏没了也时常忘记买。
兴许是疼的麻木了,面色苍白也成了常态。
像如今这般被金玉般对待,他抬起头一时之间倒失了言语。他又想到沈卿池同他初见时的场景,他们互不相识,冷霜风雪擦过他们的肩膀,分明不认识,但那人却毫不停顿地握住他的手。
他想沈卿池第一次说爱他,想到走了无数次的风雪寒凉之地,第一次贪恋一个人温热的怀抱。
他曾经在想,他就是一把济苍生的剑,可以一直问道,一路无人也能继续走下去。
一生太漫长,更何况是修仙者的一生。他一个人走也没关系的。但眼下被人抱在怀中,他的思绪又开始摇摇欲坠。
察觉到陈时复杂的表情,沈卿池蹲下身子,以一个仰视的姿势将额头抵在陈时的额头。他们的呼吸交错,灼热的呼吸将两人的脸都氤氲得有些红。
陈时眨了眨眼睛,听到面前人问,“怎么了?”
陈时一时之间喉头微紧,许久,他才听见他自己说:“对不起……”欺骗了你,或者说,是失言于他。
沈卿池却疑惑,“为何要对不起?”
这人永远不会以上位者的姿态对他,好似好是常态,管教也是常态,宠溺是,爱是。
眼下说这句为何要对不起时也带着疑惑。
他说,“永远不用同我说抱歉。”
陈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干,继而有些酸涩,眼泪似乎也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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