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起身侍奉数次,刚到卯时,林知微就彻底清醒,再无睡意。
作为侯府新妇,今日要去拜见族中长辈,需要早作准备。
沈恕饱受病痛折磨,睡眠很浅,林知微稍有动静,他便醒了。
他僵卧在原处,能清晰感受着身旁的温热,看着妻子熟睡的脸,一股莫明的安宁引他沉溺。
不消片刻,心中烦躁升起,他厌恶这种被人牵制的感觉。
林知微不知沈恕心中所想。她悄无声息坐起,将中衣拢好,披上搭在床头梨花木矮屏上的夹袄。
赤足踩在温热的木地板上,她先是轻手轻脚地掩好拔步床前大红帷幔,随后行至桌边,就着龙凤烛摇曳的残光,用银剪剔除多余的烛芯。
做完这一切,她才绕过床前的屏风,走到被一道落地镂空雕花罩分隔开的外间,低声唤了丫鬟进来。
秋穗应声而入,她从梳洗架上取下素绸面巾,在温水中浸湿拧干,递给林知微。
采月先是走向屏风后的炭盆,用火箸拨一下银霜炭,见火头仍旺,才转身走向南窗,只掀起三指宽的细缝,给内室通气。
净面漱口后,林知微在梳妆台前坐下。
台面上立着一面清晰的磨光铜镜,铜镜前摆着数个螺钿漆奁与妆匣,里面分门别类地盛放着梳篦、首饰、胭脂、香粉。
秋穗拿起犀角梳为她通发,看着铜镜中人眼下淡淡的青黑,心疼着想要询问,又不敢贸然出声。
晚到的拈霞瞥了秋穗和采月一眼,方上前行礼。
她从妆匣里挑了支累丝钑花金钗,为林知微试戴:“夫人,这是老夫人特意从库房挑选的。您今日拜见侯府长辈,正显重视。”
夫君尚且卧病在床不能起身,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只会引人非议。
“不必。”她声音淡淡,指向采月捧来的石青色素锦褙子,“就这件。”
秋穗会意,立刻取出支白玉簪:“夫人,这个正配您。”
林知微点头。
拈霞举着金钗的手顿了顿,终是默默收回。
秋穗手上不停,熟练地为她绾好发髻,插上玉簪。
镜中人清丽脱俗,立于金玉堆砌之中,竟奇异地和谐。
林知微目光扫过这些珠翠,暗叹富贵迷人眼:随手一件,便是汴京街巷里多少户人家整年的烟火生计。
简单梳洗收拾完毕,林知微让丫鬟重新换了温水,将洗漱架搬进内室。
据她昨日观察,沈恕身边除了乳母李妈妈,就只有青山与松泉两个小厮贴身侍奉,想必是不喜丫鬟与陌生人近身,便轻声屏退秋穗等人。
内室陷入安静,只剩下衣料的摩挲声。
她拧干面巾,坐在床沿。
陌生又熟悉的暖香在拔步床内蔓延。
温热的帕子覆上他的额头,缓缓而下,深邃的眉眼鼻梁,略有凹陷的脸颊,微抿的薄唇,竟是过分的妥帖周到,像是细心擦拭着纤薄的骨瓷,一下,又一下。
沈恕闭着眼,这番悉心伺候比冷眼恶语更加令他难堪。
他感觉自己不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倒像是个需要被清理干净的观赏物件。她表现得越是从容,就越让他生出沉重的无力与狼狈。
“夫人讨人欢心和伺候人的活计,”沈恕蓦地睁开眼,语气讽刺,“干的倒是熟练。”
久病之人的喜怒无常,林知微早在照顾父亲的岁月里司空见惯。
面对身心重创的巨大冲击,很难有人能保持绝对冷静。即使如此疼爱她的父亲尚且偶尔压制不住脾气,更何况是刚相处一天的沈恕。
“家父不良于行,我出嫁便常侍奉在侧,”林知微手上动作未停,平静道,“不仅是简单洗漱,熬药守夜、饮食药膳、算账持家,这些也略通一二。”
她将漱盂递到他唇边,待他侧头漱完口,用帕子替他拭了嘴角,才抬起眼,迎上他审视的目光。
林知微放柔了语气:“所以,侯爷不必放在心上。于我而言,这是为人妻、为人女的本分。仅此而已。”
沈恕胸腔一堵。
好一句本分,将他的不堪悉数收下,让他的嘲讽落入无畏。
他猛地咳了起来,不知是因怒气还是病气。
林知微轻叹,上前为他顺气:“好啦,是我不对,以后贴身伺候时,先提前征求您的意见,您乐意了,我再动。这样行不行?”
这般宠溺的语气,沈恕只在三婶哄骗侄儿好好用饭的时候见过。往往是说一套,做一套,下次还是一样的作为。
沈恕闭眼,决定不再搭理这个令人心烦之人。
一切收拾妥当后,天际才泛出鱼肚白。
林知微退出内室,带着丫鬟去往小厨房。
林知微:“老夫人与侯爷平日里喜欢吃什么,可有忌口。”
采月思索着接话:“老夫人嗜甜吃不了酸,不过大夫说老夫人年纪大了,只可适量,不可多食甜食。至于侯爷…侯爷口味本就挑剔,这次受伤以后更是胃口不佳,奴婢也说不上来喜忌。不过侯爷脾气好,碰见不爱吃的顶多就是不动筷子,轻易也不会与下人们置气。”
确实,不用于坊间流传的性情暴戾,沈恕顶多算是冷淡疏离,性格还很有些别扭。
孙妈妈正在准备早食,另有个小丫头在给他打下手,见她们进来,忙上前屈膝行礼:“夫人,您来了。有什么需要吩咐老奴的吗?”
这是经过昨天学乖了。
采月在她耳边小声嘀咕:“孙妈妈是侯府的家生子,心不坏。他的丈夫章军原是退伍的受伤老兵,如今在马房当差。”
林知微点头:“你这灶台上吊的是鸡汤吗?”
孙妈妈:“大夫说鸡汤滋补,福伯吩咐每日都让厨房备着。”
鸡汤滋补是不假,可看着上面一层厚重的油脂,加上寡淡的调味,病人本就胃口不佳,喝了这一碗汤下去,怕是腻的什么也吃不下了。
她清水洗手之后,指挥着秋穗撇尽鸡汤上的大部分浮油,只取清汤。用这清汤来熬煮软糯的米粥。
老人常说鸡汤滋补,可在她看来,鸡肉才是真正的精华。
她让孙妈妈捞起鸡胸部分的肉块,沥干晾凉,顺着鸡肉的纹理,撕成一簇簇的细条。
锅内浅浅刷上一层油,倒入鸡丝,保持中小火,待将鸡丝的水分炒干,变得松散之时,转为小火,加上一勺白糖、一勺生抽并少许盐。
翻炒均匀,使调料与鸡肉丝完全融合。维持炒制约半柱香的时间,直至鸡丝变成一朵朵金黄蓬松的小团,趁着锅内热气未散,撒上一勺熟芝麻。
一份精致开胃的鸡肉松便大功告成。
不同于炖煮的单调口感,也不同于制成肉干后的色香俱无,这是一种恰到好处的鲜香,一份开胃肉食的最佳配比。
林知微拈起一小团鸡肉松放进嘴里。
鸡肉松咸香的甜韧,融合着芝麻的酥脆,这丰富的口感在口中迸发,脸上不自觉就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有肉吃的感觉真好!
诱人的香气刺激着津液分泌。几个丫鬟候在一旁,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孙妈妈更是两眼冒光,就差把想吃两个字在脸上了。
林知微笑:“你们也尝尝吧,下次我们做猪肉松,比鸡肉松更香。”
孙妈妈拉起还在看火的呆丫头,几人分别拿着筷子夹起一簇放入嘴里,细细嚼着,起初只觉得咸香,随后鸡肉的韧劲儿跟芝麻的酥脆接踵而至,竟是越嚼越香,回味悠长。
夫人真的太厉害了!丫头们只有品尝美食的欣喜。
只有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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