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子看上去依旧很平静。
朱红茱试探性的问了下最近的消息,很快发现既没有人担心她的消失,也没有人报警。
据说,她离开当晚没人发现,直到陈姨随口问了句,“那借宿的小姑娘呢”,所有人才反应过来这家里少了一个人。
她的东西还在,只是电话打不通,家里找了一圈没有,人也不在店面或宿舍里。
最后大家断定,肯定是因为那句不中听的话,小孩子负气离开。
朋友安慰司姐,没事,这个年纪的高中生就是心气儿高,别看从穷乡僻壤来的,一样说不得,这个点儿消失肯定是找她父亲去了,这么大人了,她能为自己负责。
司姐听了也没说什么,聚会散场,人们相继离开。
最后陈姨看她迟迟不回来,就把书包放在院子的大门口,等她自己拿。
至于学校。
小文向朱红茱解释说,司姐昨天打电话问过,你们班主任说了,有人给你请了假。
当时司姐一听,猜到肯定是朱红茱父亲,既然大人知情,她就没有再追究。
如此,平稳有序过了两天。
等朱红茱回来以后,司姐先是一顿批评,说她不该擅自作主就跑掉,害得本来在吃饭的大家把时间浪费在担心你身上。
之后又问,最近在后厨帮忙的感觉如何,现在传菜的服务员辞职一位,有没有兴趣补上来。
朱红茱沉默了一下。
随后,她拿出早已编造好的理由:老家有亲戚来北京看病,是急事就忘记告知,自己非常愧疚,是因为父亲这几天来探望,亲戚就在附近租了房子,所以他们几人那些天住在一起,照顾的时候互相方便些。
她又想了想,用尽量诚恳的态度坦白,近期会继续照顾病人,依旧要去外面住,因此工作上可能没有时间负担太多,所以传菜员的职位她无法承担。
朱红茱没有承认直接自己不想干传菜,因为这个工作多半是由男服务员负责,整盘刺身或者大菜非常的重,她之前轮班时做过一阵,第二天胳膊都抬不起来。
司姐没说什么就走了。
但这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很快在日料店传开。
霞霞深信不疑,觉得肯定是最近自己发的牢骚太多,朱红茱终于受不了,精神崩溃的找父亲哭诉,最后哭哭啼啼找了个理由在外面住下。
果真对付这种磨叽的乡下人,就该用强硬的态度,霞霞得意的想。
文姨却不太相信。
她的理由是,就凭朱红茱父亲在工地上那几个臭钱,根本不可能舍得帮穷亲戚租房。医院附近的房子都是紧俏资源,价格高的离谱,抢都抢不到呢,何况一个臭力工。
最大概率是朱红茱在外面找到傍家了,还被包养了。这地方有钱人多,随便被哪个岁数大的财神爷看上了,都是有可能的。
文姨觉得朱红茱长得不美,而且跟自家黄毛闺女没得比,就是多了番勾搭人的劲儿——这姑娘从前厅走过,不少男客人还盯着她的背影瞧,有的东西就是天生的,旁人学不来。
徐姐正忙着跟客户谈恋爱,对方送了一个两千多的挎包,因为心情不错,对于这风言风语的态度温和许多。
她讥讽文姨说:人各有志,谁能发达算是她自个儿命好。
当然,她潜意识对这件事是不相信的,徐姐觉得朱红茱根本不可能碰上什么有钱人,外面满大街都是苦命打工仔,有钱人是躲在豪车和酒店里的,要么跑到国外度假,怎么会说碰上就碰上,况且土豪都看脸看腿,朱红茱哪一样能拿得出手?
或许是因为故障,下课铃重复响了两遍,随即英文听力考试被迫中止,这节课又变成了自习。
教室里,每个人都低着头,有的人依旧在写试卷的阅读部分,有的人在背诵别的科目,有的人在发微信,说自己好无聊为什么要上学。
有的人在刷红书,某明星的八卦,有的人在看新上映的电影枪版,有的人在静音打游戏,但因为听不见脚步声频频死掉。
好学生在继续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坏学生在想入非非,幻想着学习以外的世界。
朱红茱在盯着自己的支付宝看。
虽然还没有上交期愿的工资数目,但她的余额,已然变成了五位数。
至于他们又是怎么找到她的账号的,朱红茱已经不好奇了,她甚至猜想过,就算她跑到郊区的深山里,他们应该也能找到自己。
现在,她不知道是该狮子大开口,还是写一个保守的数字。
感觉倪先生很有钱,应该比司姐有钱,司姐家里没有一整个停车场,也没有整排的车子。
但至于他到底有多少钱,朱红茱完全想象不到,但肯定不缺她每个月那点工资。
她不停滑动着屏幕,咬着下嘴唇泛着红印。
旧手机非常卡顿,每天都会死机很多次,这个新手机非常丝滑,不论做什么操作都得心应手,不论怎么触摸都非常舒适。
这种独特的感觉,就像那位倪先生的车,房间,浴缸,鲜花,熏香,地毯,沙发,床铺,每一样都讲究,都因着人的意志而设计。
朱红茱觉得,有钱的感觉,是随心所欲的生活,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感觉。
有一次在炎热的夏天,她刚从父亲的工地离开,汗流浃背走向返程的公交车。
路上,经过了一处高大的写字楼,明亮的玻璃幕墙反射着灼热耀眼的太阳光,像是要扼住每个行人的咽喉。
朱红茱走过写字楼的大门,那里正在办活动,周围进出了很多带着工牌的人,他们神情严肃而紧张地穿梭。
在经过大门时,开合的门缝里析出冰冷的凉风,它们猛然地灌到了她的脖子里,把她流的热汗利落席卷走,像是魔法。
她愣怔片刻,把眼神投向那处,又飞快的扭过头,迅速的跑走,以免让自己陷入一种异样的情绪。
想冷就冷,想暖就暖,是种肆无忌惮的特权。
全身的汗水顿时干透,烦躁的心情一扫而光,都化作此刻的舒适,这样的感觉,真是难以言喻。
那个时候她认为,富有就是空调。
富有就是想凉爽的时候凉爽,想温暖的时候温暖,想出门的时候就出门旅行,不想出门的时候可以不去上班上学。
富有就是随心所欲,富有就是理所当然,富有就是,哪怕在40度高温的天气下,也能够这般挥霍燃烧能源才能换取的适宜温度。
富有,换言之就是人上人踏在底层人的利益之上。
朱红茱抬头望去,这座大楼几乎和家乡的风车们一样高大,看不到边际。
风车们缓慢而持久的运作,生存着,劳作着产出占比不到百分之五的供电比。高楼们装满精英,它们不止不休的工作着,让富有者更富有,贫穷者更贫穷。
它们相似,但又分别坐落在这个地球上完全不同的环境中。
同人不同命,大概就是这个含义吧。
朱红茱捏着手机,把它的屏幕熄灭了。
因为它提示电量不足,距离放学还有相当一段时间,她不敢光明正大的在教室充电。
但稍微欠身,女生却被吓了一跳。
方才身边的同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略陌生的面孔。
居然,李唐就坐在她的身旁。
朱红茱快速的扭头寻找,西南角处的同桌对她招招手,又指了指她旁边,口型是不好意思,是那位让我换的座位。
她回神,又看到李唐那不好惹的眼睛,下意识眼神移开。
“你之前跑去哪了?”男生靠在桌旁,理所应当的问。
朱红茱张了张嘴,又觉得这事儿的解释成本很大,她结巴了一下,最后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算了,我没有别的意思,过来是想问你一道数学问题。”
看女生又是幅二百五的反应,李唐面无表情的拿出卷子解释道:“上次周测倒数第二道大题,只有你做对了。”
朱红茱回忆了一下,但毫无印象。
“你……要不去问一下老师?”她试着提出了别的建议。
“我问过了,他说这是去年的竞赛题,属于误印,完全没有必要纠结,北京高考今年不会考这种难度。”李唐面无表情的说。“当然,未来也不会。”
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题目?
朱红茱又赶快回忆了一下考试当天,那几个小时,似乎没什么特别的,解答的时候貌似有困难?也或许与平常习题有所区别?但——
再跟对方对视了一秒钟,她把目光移开,“那,我找找卷子,上面有我写的过程。”
李唐答应了。
朱红茱立刻低头去翻找书堆,她本身就不擅长应付这种人,双手有点慌和抖,使得生物课本不小心掉到地上,啪地一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有点刺耳。
有的学生抬头向这个方向瞥来。
她头更低了,感觉耳朵和脸都发烫,但拿着一堆试卷和习题册,一时腾不出手。
李唐皱了下眉,还是低头替她去捡。
趁对方弯腰,朱红茱赶紧把手机按到静音,扔进桌肚。
从来没有好学生来问过她问题,更何况是比她排名高了不知多少的李唐,他带着荒唐的理由走过来,多半是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无故消失,无故请假,假如被发现她还有全新的手机——她过去的破手机太令人印象深刻了,它多次在上课就不合时宜的响铃,还发出过短视频的尖笑声,让朱红茱彻底的社死过好几回。
假如被对方发现,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又会增加,虽然那些言论已经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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