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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上出现了一道奇景。
背着竹篓，枯发黄瘦的少女走在前面，身后是手执竹杖，肤白秀美的目盲少年亦步亦趋。
两人说是认识，又隔着一段距离，少女一路从未回头关心看不见的少年是否跟上，但说是不认识，两人又明显保持着一样的步速，她走他便也走，她停他也停，始终隔着不变的距离。
无形中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程灵素刚在药铺里把最近炮制的一些用不上的药材换了银钱和别的药材，还不打算那么快回去，她并不经常下山，偶尔来一次当然是要买够在山上生活所需的米菜油盐等物。
她自顾自地去了菜摊，又去了杂货铺和粮铺。
尽管她没有回头，但身后一点一点似乎带着某种韵律的竹竿敲击地面的声音始终昭示着跟随着她的少年的存在感，更何况因为他，几乎每个卖菜的婶子都多送了颗青菜和萝卜。
大概以为他们是兄妹，觉得她一个小姑娘带着瞎眼的哥哥不容易。
当然免不了还有他那张脸的加成。
程灵素对此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好解释，但少年倒是都来者不拒，甚至颇为熟练地对每一个向他们表露善意的摊贩都报之以腼腆的微笑，看着笑容清甜又可爱，实在讨人喜欢。
旁边果摊上的小姑娘见了都忍不住脸红着塞了两个自家树上结的水灵灵的秋梨在他怀里。
离开菜市场的时候，程灵素终于忍不住驻足，转头问道，“你莫不是瞎了眼后就是靠着这副可怜可爱的模样一路骗吃骗喝找来白马寺的吧？”
少年一手执杖走过来，一手拿着两个秋梨在衣袖上随意地擦了擦，到了程灵素面前还伸手示意她要不要吃一个，程灵素摇头，然后才意识到他现在看不见。
但刚想开口，少年似乎听到她摇头时细微的风声，已经意会到了她的拒绝收回了手，然后就见他轻轻叹了口气，似遗憾又似感慨地道，“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
程灵素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这是在回答骗吃骗喝的问题，这就是不否认了。她还在无语，就见他又展颜一笑，露出那个浅浅的小梨涡，对她温柔道，“另外在下确实十分可爱，多谢姑娘美誉。”
程灵素无语的同时又添闷堵。
她不再理他，转头继续走，进了一旁的粮铺，少年等在门外没跟进去。这时有道灰扑扑的身影从人群里蹿出来，从少年身边经过，没有停留只是小声丢下一句话，
“她是药王庄来的人，住的地方经常死人。”
是之前那个被抓住的乞儿，少年侧头看了一眼方才脚步离开的方向，唇角含笑，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着程灵素出来，又乖巧地跟着她离开。
他当然知道她是药王庄的人，他找的就是毒手药王。
*
程灵素住的地方在山上，两人从热闹的集市越走就越冷清偏僻，人烟稀薄。现下深秋，草枯叶黄，山间的景色一片枯败，只有间或几棵枫树红地如云霞，点缀了几分颜色。
但不管什么景色，对目盲的少年来说都是一样的。
不，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到了人少的地方少年走的反而越慢，程灵素猜是因为他实在耳力过人，所以人多的地方他能够听清周围人的脚步声和行走的风声，而这样的荒郊野外的路上的石头可没有任何动静。
她道，“我牵着你走吧。”
好歹她买了这许多的米面粮油的竹篓现下是他帮她背着，程灵素握住他手里那根竹竿的另一端，走在前面，时不时也会开口提醒他哪里有比较大的石头和土坑。
上山的路挺长，既然开口了那么聊聊也无妨。
“你叫什么名？”
既然要收下他这个病人，眼睛的毛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程灵素之后相处总不能管叫他瞎子，不过江湖人对身份来历遮遮掩掩的也常见，他若不说那就叫瞎子了。
“沈慈，慈悲的慈。”
少年很干脆地给出了自己的名字，嗓音一如既往地温润如玉，和他的名字很相配。
“这个名字可和你不怎么相配。”
程灵素想起巷中杀人没有一点心慈手软的白衣少年，并且事后也是这般言笑晏晏，风轻云淡，两条性命于他而言似乎只是随手拂开的两片落叶，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莫说慈悲，实在凉薄地可怕。
“毒手药王的名号和姑娘也不怎么相配。”
沈慈仿佛没听出程灵素的讽刺，依旧笑容温和并随口道出她的身份。
程灵素对此并不惊讶，脚步都未曾停一下，但还是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毒手药王？”
“江湖上都知道白马寺是毒手药王的地盘，但再厉害的大夫也不可能一个人在一个地方把需要的药材都种出来，所以这镇上其他人不知道毒手药王，但药铺一定和其有联系。”
沈慈慢条斯理地分析，有理有据，显然他会在药铺外遇见程灵素就不是个巧合，更有可能他就是跟着她去的药铺，所以在她出现后就起身离开，可他瞎着眼却能叫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跟踪。
除了剑术，或许这人的轻功更加不错！
程灵素心下也在思索，沈慈似乎丝毫并不知他话里透露的消息继续说道，“况且……姑娘一身药香，又敢在白马寺大放阙词说能治好其他人都治不好的病，除了毒手药王的高足自然不作他想。”
“高足？”
听到这个词，程灵素才终于停下脚步，“你觉得我不是真的毒手药王，我师父才是。”
沈慈理所当然地颔首肯定，“是。”
毒手药王隐居在白马寺，但他并不是不见外人，相反有许多病人见过他，但正是因为有许多人见过，所以才更不知他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俊是丑。
只因有的人见到的是个老和尚，老的快有一百岁了，有的人见到的是高高瘦瘦的清雅书生，还有满脸横肉的矮胖子，像杀猪的屠夫，更甚至有说药王是女人，跛脚驼背的女人。
这种种传闻听来荒谬，但说这些话的每个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德高望重，自然不会合起来编谎话，因此毒手药王的身份也就越发扑朔迷离。
“有人猜测毒手药王是个易容高手，可在下觉得若果真如此，常年一人分饰几角，这人一定是个神经病，还是个内心很丰富的神经病，绝对耐不住寂寞只守在白马寺一个地方，而不去江湖上搅风搅雨。”
程灵素终于转过头来了，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睛直直盯着沈慈。
少年雪白的脸上笑意浅浅，但神情并不轻浮，称得上一本正经，但再正经也不能掩盖他刚刚一点没客气地骂人神经病的言论，还是当着他认为是毒手药王的徒弟的面。
沈慈对程灵素的注视似乎毫无所觉，反正他是个瞎子本来就看不见，不是吗？
他神情自若，“当然，在下十分尊重他老人家，自然不觉得毒手药王是易容分饰几角的神经病，所以他不是一个人，自然就是几个人一起共用的名号。”
程灵素目光里的寒意消去，风中那一瞬间紧绷的危险气氛也消弭于无形。
沈慈轻轻笑了笑，“所以在下大胆猜测，最早的或者说真正的毒手药王是那位百岁老人家，而书生、屠夫、女人都是他收的弟子。”
“你这可一点都不大胆。”
这就是变相承认了，程灵素也盈盈一笑，“说吧，你还猜测了什么？”尽管沈慈只说到这儿就停下了话头，但她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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