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六航从黑岩山下来,回到客栈收拾了一下,结算房钱,往京城而去。
她缓缓而行,尚未走出和州地界,马荣伏诛的消息已如燎原野火,传遍了沿途城镇。
茶肆酒馆,街头巷尾,人人唾沫横飞,议论的焦点不外乎四点:
其一,皇上亲临黑岩山,亲手诛杀乱臣贼子马荣。
其二,销声匿迹的赤霄剑客重出江湖,与马荣惊天对决。
其三,九年蛰伏,赤霄剑客武功精进如斯,不知与昔年衡王相较,孰高孰低?
其四,便是那贴满各城门口的告示,以及旁边那份出自赤霄剑客之手的名单。
姜六航行至城门,抬眼便瞧见自己那手墨宝被高高张贴在城墙显眼处,下头围着一圈指指点点的百姓。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指着名单,笑得前仰后合:“哎哟喂!这字儿是鸡爪子挠的吧?还没我家刚开蒙的小子写得好,哈哈哈哈!”
姜六航:“……”
大哥是好心,经过这番广而告之,唾骂她的声音确实少了大半,不少人开始为她说话,觉得她功大于过。
只是……唉!
被全天下人痛骂,和被全天下人笑话,她竟不知,那滋味,哪个比哪个强些。
若大哥让人在名单旁添上一句“此为赤霄剑客左手书写,只为隐匿行藏”,那便堪称完美了。
大哥一向心思缜密,虑事周全,岂会想不到她会被取笑?又岂会想不到举手之劳便能解围?若她还是姜帅,这点小事,大哥定然早已安排妥当,何须她费半点心神?
可赤霄剑客于大哥,终究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陌路人。日理万机的帝王,又怎会为这点小事多费周章?
那人笑够后,转头瞥见旁边一个身着黑衫、头戴厚重帏帽、腰悬长剑的女子,身形与传闻中黑岩山上的赤霄剑客颇有几分相似,眼中顿时浮起狐疑。
不远处几个目光锐利的江湖客也闻声看了过来。
姜六航落荒而逃。
她寻到一间铁匠铺,将长剑抵了些银钱,重新购置了一把横刀,佩在腰间。
自此之后,道上行走,再无人对她这身打扮投来异样目光。
这日傍晚,姜六航正欲进城寻客栈落脚,忽见天际掠过一道熟悉的灰影——正是自黑岩山脱险后便消失无踪的小灰。她脚步一顿,略一思忖,果断转身,背离城门方向,朝着荒凉的野径行去。天色擦黑时,她在野外找到了一间破旧小庙,里面供奉着一尊泥胎剥落、面目模糊的不知名菩萨。
姜六航拂去供桌上的积尘,寻出半截香烛点燃,把神像前供人跪拜的蒲团拖到墙角,抱刀而坐。
刚入夜,破庙的木门“吱呀”一声轻响,一道身影闪入。
来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相貌隽秀,一双眉毛极黑极浓,拘谨地站在姜六航面前,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姜帅。”
姜六航打量几眼他的新扮相,抬抬下巴:“坐。”
方三拉来另一个蒲团,在她的对面坐下,姿态规矩,双手放在膝上。
姜六航把刀横放在膝上,直接问道:“你如何得知我是姜帅?”
方三利索地全盘托出:“三年前,小灰寻到我,引我到已成废墟的衡王府。那时大火已过去一个月,小灰在焦土瓦砾上盘旋三日,哀鸣不绝。它在告诉我,侠女被困在这里,没能脱身。”
姜六航眉梢微动,毫不意外。
三年前,以及前些天,追踪斩月楼的人时,小灰也如此向她传递过消息。
“我初时以为侠女是死于火场的斩月楼女子。”
“后来又怎知不是了?”
“我暗中查访数日,得知当日葬身火海的斩月楼女子仅一人。”方三看向姜六航,目光炯炯,“但我探知,她已年过三十,与侠女年纪对不上。”
姜六航挑眉,方三怎知她年龄?
略一回忆,她想起来。
那年在梁州,她去找从庸叔叔诊病,从庸叔叔误将她认作方三,幸灾乐祸地对她说:“才二十来岁,正好的年华,便要殒命,报应不爽!”
那时,真正的方三就被绑在墙角听着。
方三继续道:“死在火场的都不是侠女,可侠女如果出了火场,小灰定能追踪,除非……是从地下遁走。”
姜六航:“你去找地下通道了?”
这事神偷干起来应该很熟练。
果然方三点头道:“当时所有人都撤出了王府,闭门落锁,里面空无一人。我潜入其中,在火场废墟细细搜寻了几日,却没发现任何地下通道。”
姜六航心道:“当然没有。”
“我想了两日,始终想不明白,侠女怎会凭空消失。”
姜六航抚着刀鞘:“后来怎会想到我是姜帅?”
“为了搞清楚怎么回事,我让小灰重演王府起火那日侠女的行踪。”方三眼中闪着光。
姜六航疑惑:“怎么重演?”
方三:“小灰带着我,将侠女那天走过的路,分毫不差地重走了一遍。”
姜六航:这小灰,成精了吧?
似乎看出她的不可思议,方三解释道:“小灰天生灵异,又经过训练,才能如此。”
“那日,侠女由南门入京,自王府正门而入,其后便一直留在正院,直到火起。”方三直直盯着对面,“我多方查证,当天自正门进入王府的,唯有姜帅!”
姜六航挑刺:“你这判断太不严谨,我若是趁机从正门潜入的呢?”
“侠女从正门到正院,是沿大道,光明正大,毫无遮掩闪避。若是潜入,不可能如此。”
姜六航无话可说。
有小灰这样的神鸟,暴露身份,怨不得她。
“侠女是姜帅,确凿无疑,可我还是没想明白,”方三希冀地望向她,像渴望答案的学生,“侠女是如何从火场中脱身的?”
姜六航没答他,转了话题:“你又怎知我是赤霄剑客?”
在黑岩山上,她使出如意剑法,众人惊呼,可方三脸上无半点意外神色,显然早已知晓。
方三面上显出失望,摸了摸头:“这……是从鬼手神医处得知的。”
这答案出乎姜六航意料,她原以为又是小灰作祟:“怎么回事?”
方三:“兴元元年八月,我出手盗了一件宝物,鬼手神医便开始疯狂捉拿我。他召集了许多帮手,一次失手,我被捉住了。”
鬼手神医捉住他后,迫不及待地来摸他的脉,一边嘴里嘀咕着:“不可能啊,早就应该死了啊,怎么还活着呢?”
姜六航听方三说到这里,不由得紧张:“然后呢?”
破庙外,夜风吹过残破的窗棂,发出呜咽的轻响,烛火跳动。
方三的声音低沉下去:“鬼手神医五指刚搭上我手腕便跳了起来,说:‘你不是方三,体内根本没有增气丹的毒性。说!你是谁?’我没答话,鬼手神医又说:‘不对,你就是方三,我们在你偷盗当场将你擒获,墙上留名,绝不会错。去年梁州所擒男子也是你,那女子又是谁?’我说:‘不知道。’鬼手神医想了想,说:‘你们不是一伙,若是一伙,梁州时她就不会帮我擒住要逃走的你。’鬼手神医又问我从他那里偷走的什么,和侠女偷物谁先谁后。我不肯答他,他不知给我灌了什么药,让我生不如死。我不怕死,可我不能死,更不能废,我还要照顾姐姐,只得说了。他听我说偷物时机关完好,里面只有一颗回春丹,立即脸色大变,反复追问。”
姜六航放在刀柄上的手倏地收紧,骨节泛白。
“我只咬定和侠女素不相识,不知侠女身份,其它都照实说了。”方三偷偷看她一眼,声音不自觉地更低了几分,“鬼手神医听说后,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上,呆呆坐了许久,后来开始颠三倒四地自言自语,说:‘天下有谁能不破坏我设的机关,拿到里面的东西?神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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