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千里麻了。
首先,树是贴墙长的,根本没有容人之处。
其次,即便有人事先将树起了出来,又怎么可能在这几个眨眼的功夫里,把一棵两层楼高的大树无声无息地挪出去?
真是见了鬼了!
匈奴人敬畏鬼神,霍千里的部下尤为虔诚,这跟他起家时的刻意渲染有着很大关系。
但,传播信仰者,往往没有信仰。
所以霍千里只麻了那么一瞬,随即立刻稳定下来——桃树成精?笑话!猜都不用猜,定是中原人的探子混进来了。
苞单有些害怕,战战兢兢抽刀在手:“大王,可是有什么不对?”
“没事。”霍千里脚下随性地一分,抬手弯弓引箭:“大王给你射个桃树精玩玩。”
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箭尖干脆利落,直逼老桃!
此刻金云翻滚,云霞灿烂,夕阳的华光将桃树青绿的叶片勾勒出道道光晕。霍千里充满寒意的杀气乘风带过,将柔和的夏日晚风渲染的如肃杀秋日一般。
滴答。
抱着大树挡在身前的人,缓缓滴落了一滴汗。
暮樱虽然视线被挡着看不见,但仍然感受到了被猛兽锁住咽喉般的生死威胁。
听闻霍贼的长弓名唤“曹刘”,此人鲜少开弓,每出必中——他上一次引箭还是打实州的时候,那次可是隔着百米之距,活活射穿了三层砖墙啊!
罢了。
暮樱委委屈屈,含泪抬眼。
与其让霍贼将自己扎成个桃木肉串,还不如先发制人,拼一把用大树砸死他!
羽箭即将被松开的刹那——
“报!”
传令兵从前院飞奔而来,见了霍千里扑地便跪:“大王!云军师来了,还带了一个很重要的客人,请您务必赏脸相见!”
霍千里动作不变,问了句匈奴话,传令兵答了,苞单惊得打了个跌。
霍千里眉头轻皱,却缓缓收回了手。他眸光向桃树的方向一瞥,淡声道:“苞单,你去带几个人将院子围上,任何人不得进出。”
苞单立即飞奔去办,霍千里看都懒得再往身后的方向看一眼。
他颇有些猫逗鼠的乐趣,这些年各种各样的刺杀见得多了,还没见过这么出花活的——等料理了前面的事,晚上再来好好审问这只“鼠”。
*
霍千里溜溜达达转进正堂,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熟悉身影。
他走上去笑道:“梦泽兄,你猜我今天碰着什么鬼东西了?”
轮椅上的梦泽兄温文尔雅地见了礼:“回大王的话,属下还没见过比您更大的鬼东西。”
两人相视大笑。
云梦泽今年三十有三,整整比霍千里大了一轮,其人却并不显老,只是清冷瘦削,像根飘逸出尘的柴火棍。
霍千里帮他推轮椅:“路上可还太平?”
“属下还能活着过来,也算是太平吧。”云梦泽抖开怀里的信报:“三十三州的世家已经开始筹谋联军之事,大王,咱们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霍千里挥手:“怕他?”
云梦泽微笑起来。
他跟了霍千里这么多年,知道他看似狂放,实则最是谨慎。世家联军若真能凑起来,至少会有二十万兵马,届时要是硬碰硬地对上——
“赢自然是大王赢,这不用想。”云梦泽温声劝道:“可如此一来,这江山是不要也得要了。”
霍千里静了静,兜着后脑勺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下:“精得快成精了你。”
云梦泽:“谢大王夸奖。”
他早就知道,他家大王杀进中原绝非为了谋朝篡位——霍千里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纵观历朝历代,凡是入关登基的蛮族首领,又有哪个是寿终正寝的?
不要小看瘦弱的荆人。
即便他们一时翻不了身,也会天长日久地压着仇恨;就算他们的刀兵不够锋利,他们也会用文化和风俗将外族入侵者的棱角泡软,天长日久,蚕食殆尽。
霍千里非胡非汉,虽不算完全的蛮人,更不算完全的荆人。他平生最爱爽利,对这三十三州权利中心的明争暗斗只觉厌烦。
“但咱们这么多的兄弟,总不能没有落脚的地方。”云梦泽展开手中地图,皮包骨的手指在南境的合文山脉一带悠悠滑过:“大王攻进长安,唯独不从这五州走,想来就是相中此处。”
二人看向那块图纸,目光仿佛从大地上方穿透云层,看向他们素未谋面的家乡。
“不错。”霍千里哼笑道:“我进大荆,不过为了给亡母讨个公道。原计划打完就走,咱们去南境占地为王,从此逍遥快活。”
云梦泽唔了一声:“可惜啊,遭雷劈喽。”
霍千里微眯起眼:“我本意当天就将小皇帝和那女的斩了……”
云梦泽:“那女的?”
霍千里:“你没听说?”
自然是听说了。
云梦泽猜也猜得出,霍千里帐下十八大将,每个都虔诚地信奉神佛。帝姬能请动雷电,要杀她,这些将军定是万万不肯的。
不杀帝姬,自然就杀不了皇帝;杀不了皇帝,自然就没有禅位诏书。只这么一耽搁,就给了世家联军通信联合的时间。
如今是留也留不下,走也走不脱了。
“且宽心吧。”云梦泽向堂下一指,敛眉笑道:“大王等了我这么多时候,不就是知道我会将这个‘解法’带来吗?”
霍千里往那边一瞧:“饭都不给吃就叫大王接客,军师好狠的心肠。”
云梦泽温声道:“一边吃一边见,想来贵客不会介意。”
廊下,那位神秘的“贵客”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霍千里一见他面,朗声笑道:“果然是你!”
*
太极宫,宝月殿。
天色渐暗,宫殿内外逐次掌起灯来,燃着香烛的宫殿在夜色里泛着波光,如同一艘浮在长安城中的孤舟。
“孤舟”的主人湿漉漉地坐在暖池之内,任由两个宫婢为她清洗沐浴,她手里把玩着一把小臂长短的斧子,精致可爱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一抹安心之色。
“有了这把神斧,今晚便可试着再对霍贼下一咒。”暮樱感受着从头顶浇下的热水,舒服得打了个颤:“倘若成功,也不枉本宫辛苦一场呐。”
惊鹊看着她家殿下峰峦迭起的酮体,即便是从小看到大了,依然羞得脸色发红。时下京都的女郎们以瘦为美,各个瘦得搓衣板一般,哪有这般惹眼?
她家殿下有这功夫琢磨“言灵术”,还不如拿自己给那霍贼下蛊,这还不把他迷死?
鸣蝉就正经多了:“听闻下午霍贼围了都督府,殿下是怎么出来的?”
暮樱赧然道:“本也是逃不出的,没想到都督府的内湖水纹奇特,本宫一眼便看出,下面必有水道。”
霍贼新近搬入,想必不会连水道都照顾到,她本想在中途找个出口上岸,不料这水道竟能一路通入宫中,一出来便在宝月殿外。
“当年归云殿下便住在宝月殿中,这水道想必是庸将军为了同她密会所挖。”暮樱抱着小斧唏嘘道:“定是大荆的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着呐。”
外头花影交叠,广场静默,暮樱隐约觉得今日夜里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是这神斧的问题吗?
暮樱总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主仆三人驱散了闲杂人等,认认真真沐浴焚香,暮樱特意穿上一身与护国寺那日一模一样的公主常服,手持小斧,对着月光虔诚祝祷:
“漫天神佛请听,请叫那霍贼即刻毙命,还我大荆安宁!”
四野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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