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近来雍梁国和燕山国起了些不合,要说缘由也不大,不过是燕山国在淳江上游修了堤坝,扬言要淳江下游的几座城池拿钱买水,否则便断流。
燕山国筑堤的本意是治水患,对下游有益处,只不过这些年燕山国同夏疆边境摩擦不断,国库有些吃不消,于是打起了下游的主意。同在下游接壤的上北国也知防住水患,节省的银子要多得多,地方上支点账打赏“毛人”,倒也显国之气度。
但雍梁国不干,据传是因两国邦交礼仪上出了茬子,上头便示意边境线上的南都,“莫为一瓢水折腰”。一来二去,竟还在城郊打了几场战,波及到的百姓不得不逃难,四处流窜。一向安宁的南都罩上了阴云,民众惶惶,以至于大街上因琐事而起的纷争都多了不少。
一如此时,闻茶坊二楼,有人快打起来了。
“南明丝絮入口微苦,细品方有陈香如丝如缕地溢出,你供的货比醉琳琅的姑娘还香,谁给你的脸面在这摆谱?”身着灰麻短衣的少年人一把砸了茶杯,脚踩桌子,死盯着对面。
“我干这行多少年了,头一次有人说我的货假,竟还是个毛头小子。”总是笑吟吟的胖老板此时漏了本相,一口痰直啐过去。
少年侧身躲避,旋即转出一截铁棍,“混千年的除了灵芝还有孽畜,少在这比大小,把定金还我。”
闻茶坊的丁掌柜听了动静,跑上楼要劝架,被少年一眼瞪回去了。丁掌柜在这干太久了,比少年更知那胖老板是欺软怕硬的茬,心道这架免不了。周围人看老板都不敢上,更是只看热闹了。
胖老板看那铁棍在少年手里转得呼呼起风,有点怵。但被人看着,脸面下不去,心一横,掀着桌子吼:“小王八羔子含血喷人!”
这一声气势倒足,但可惜桌子没掀动,恰似光打雷不下雨。胖老板又吼那按着桌子的年轻人:“你他娘的谁?管什么闲事?”
年轻人是突然出现的,单手便按住了方桌,他漠然道:“我家公子说,南都的生意场,官府向来不插手,但若是碰上狡诈欺人之事,也是会判一判是非。”末了,将腰间配的长剑侧了一瞬,胖老板顿时咬舌噤声。
年轻人说完便走了,胖老板也不说话,甩下一袋钱即刻撒腿狂奔。胖墩墩的身子倒溜得比鼠快。
看热闹的人群散去,少年给丁掌柜拿了块碎银子,笑嘻嘻道:“老丁,对不住啊。”
“几个杯子,还禁得起你砸。”丁掌柜推开那银子,自去扫地上的碎片,“你啊,一个小姑娘,别动不动想着打架,那老胖子真叫几个人来和你打怎么办?”
穿成男子装束的姑娘,伸脚顶着除碎片的簸箕,道:“就他那德行,借他个狗胆都不敢打,估计是想掀桌子跑路。诶,刚刚那俊朗小哥剑上有什么?我没看清。”
丁掌柜端起簸箕,神神秘秘地指了指上面,“你千万别看人俊,就打人注意,那小哥剑柄上刻的可是云焰纹,来头大着呢。”云焰纹是雍梁国的象征,寻常人绝不敢往佩饰上刻。
“我有这么恨嫁吗?”姑娘翻了个白眼,把碎银子往簸箕里一扔,便蹬蹬跑下楼。
“说了不用……喂……齐蔚……”
齐蔚跑回隔壁自己铺子——崎岚妆坊,翻出两盒东西,又跑去了闻茶坊。三楼是雅间,早上齐蔚就注意到那上边整个被包下了。问丁掌柜,他只说客人付钱,他干活,其余不知。
蹑手蹑脚地溜向三楼,才爬完楼梯,齐蔚被人拦住了,是刚刚那个年轻人。
“闲人勿入。”
“嗯嗯,我不入,只是来谢谢大人。”齐蔚举起手上的盒子,“真正的南明丝絮,绝对好茶。”
“不必,请回。”
“一点心意罢了,谢大人远道而来,为民做主。”齐蔚继续厚脸皮。
那年轻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伸手直接扯住齐蔚的领子,要把她提下去。
他动作太快,齐蔚躲都躲不及,梗着脖子道:“诶……”
三楼忽然有人清咳了一声,年轻人偏了偏头,随即松了手,“收了,你下去吧。”他接过两盒东西,后退一步。
齐蔚按着衣领,道:“行,谢谢官大人。”她窃窃地想,收了我的东西,就总有撬动的缝。
进自己铺子里的时候,又抬头看了一眼茶坊三楼。窗边有半截身影,看着有些眼熟。还未待她想起哪熟,那窗户就关上了。
还真在想男人了。齐蔚甩甩头,心说,赚钱要紧,想什么狗男人。
傍晚,对面花店的老板郑开花来喊齐蔚去吃饭,齐蔚这才想起南都这边的商帮定了今日要换领头人,在南都有点家当的商贾都得去。于是嘱咐小瓜好好看店,便去了,反正白吃顿饭也不错。
晚饭定在商帮议事的地方,从味悦天叫的饭菜,一桌十人,坐了快三十桌。南都位处三国交界处,货物售卖、中转,样样繁盛,哪怕现在起了战乱,但民间生意还是来往颇多,故而商帮领头人的位置,挺抢手。
齐蔚素来喜欢味悦天做的东西,此时吃得很愉快,对周围那些叨叨的话都不在意,只是偶尔停一下嘴,附和几声。
有道点心是味悦天新出的春宴桃夭饼,偏甜。桌上大多都是有年纪的长辈,不太爱吃。齐蔚偷摸摸打开个布袋子,一个个往里装。她记得小瓜喜欢甜的,估计见了会高兴。
“你说说自己从商有几个过人之处?连齐蔚都不如,凭什么来带大家?”旁边忽然有人点了齐蔚的名,接着齐蔚就被人带着胳膊站起来了。袋子没扎住,桃夭饼趁机一个个往外跑,不偏不倚坠入了鲜鱼汤里,溅起一桌的汤水。
桌上的人都抽了抽嘴角,到底忍住了不合时宜的笑声。
齐蔚迎着尴尬,欠身道:“李大哥,你太抬举我了,我做事总没个谱,哪能跟钱伯伯比。”
说的是能力的较量,其实齐蔚知道自己被提出来,是因她是女子。她平日里行事多用男子装扮,但行商的哪个不眼尖,接触久了,也看得出雌雄。雍梁国这几年大力推崇商贾,国策上给商贾行便利,不少女子也开始经商,然而男女的皮,总容易被人捏着说叨。
“齐妹妹别谦,你走的货哪次不比别人快,比别人稳,大家伙说是不是?”开布店的李绸缎大声道。
“就是就是,论行商,小齐可不输钱会长。”郑开花立马挤眉弄眼地附和。
被讥讽的“钱会长”——钱竹年近花甲,行商几十年,攒下不小的家业,待人处事都谦和,论资排辈是领头人的不二人选。
只不过,他有个不成器的孙子,经商是绣花枕头,偏偏还飞扬跋扈,南都的百姓都厌恶不已。钱竹儿子早逝,就留了这么一个孙子,钱竹疼得紧,天天跟在后面擦屁股。故而南都生意人都不太乐意他上位,怕钱会长护短,替孙子抢生意。
李绸缎和郑开花打了头阵,一时间各路英雄都开始捧齐蔚,大有把齐蔚架上梁山宝座的意思。而钱竹敢说做会长,自然也有不少拥趸,两方吵来吵去,几近撂凳子。
被给予厚望的齐蔚既不认为自己能治住几百号人精,也没打算在南都久待,当然不能接这个差事。正想着怎么谢辞英雄帖,退出战局,钱竹忽然敲着竹杖道:“既然咱们自己选不出人,那便请个能服众的人来选,如何?”
“钱老二,你是早埋伏好了这一手吧?请的人能不向着你?”已做了三年会长,还想接着做三年的卓令冷哼道。
“放心,我请的人,方正得很。”钱竹站起身,出去了。片刻后,他躬身引着两人进来。
那两人带着浅笑走进,不见什么威仪,却霎时让三百多号人明了——南都的生意场,没那么简单了。
左边的人年长些,着一身暗黑的铠甲,挂一柄长刀,军靴镶着玄铁,一步步踏出沉闷的响声。而右边那位,咋看像个寻常书生,近了又哪哪都不是普通人。他银冠束发,一袭紫边长袍,云纹腰带上佩着青玉,眉目间都是矜贵之气。
“张大人,骆将军,请。”
在南都长大的人,都知南都曾是个荒蛮之地,是十多年前某个“张”姓官员,以百姓生息为己任,为南都凿出了一条繁荣的路。那官员视民众做金玉,倒看自己是草芥,乃至于为治水患而倒在了南都。十几年来,“张大人”在口口相传里,变成青天大老爷,变成南都举头之上的庇世神明。
钱竹管那年轻人称“张大人”,又认定这方正之人能服众,这年轻人恐怕和“神明”沾亲带故。厅中的人一个接一个站起,高高低低的肩膀挡住了齐蔚的视线。
齐蔚握着衣袖,低低喊了声:“张公子。”
张大人和骆将军进来之后,便没齐蔚什么事了。骆将军镇场子,张大人先是体察民情,再缕缕剖析,最后量了一圈南都商贾,还是钱竹德高望重,最为合适。不过钱竹的宝贝孙子,被张大人几句话便支去了他乡历练,不成事,不便归。
钱竹和卓令交接了商帮印章之后,这顿晚饭就算散了。郑开花想着齐蔚今晚也是大起大落,便邀她去花店挑几盆花,稍加宽慰。齐蔚说自己店里还要上货,改日再去宰他,实则拐过街头弄巷,绕去了味悦天。
钱竹带了几个人,陪着张大人和骆将军去味悦天,包下全店,估计还有事要谈。
齐蔚坐在味悦天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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