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时分,忽然笛音清亮,似平地而起入云霄,似腾龙穿云啸九空。白凝辉睡了一阵儿被喊起来吃药,遥遥听见笛声不觉心生恍惚。
白芷见她凝神细听,道:“好像是梁大将军在吹笛。”
白凝辉当然知道,顿了顿斜她一眼,“他吹不吹笛与我有什么相干。”说罢又觉得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张了张嘴想找补,秀眉一拧不管不顾了,屏住呼吸一饮而尽。
“傍晚大将军来问了我好些话。”白芷收了药碗,塞给她一块桂花糕,把薄被向上拉了拉,“小姐没说能说,我都不敢回。”
“没什么好说的。”
白芷得了她的意思,便不再多言。
白凝辉垂眸,笛音清澈,恰勾起她一腔乐心。若琵琶在侧,倒能为他和一曲。也幸好不在。
“等回去了,你去铺子里把我的琵琶取回来。”
“我都记着呢。”
她再侧耳去听。笛声转调,化作缠绵悱恻的一曲。白凝辉情不自禁攀上左臂,下午触碰的余温似还在,贪恋怀抱正暖,却不愿泄露只字半言。
梁沐你到底要做什么?既然有意于宋元秋,为何又要示好于她。难道你的心能分做几瓣?
罢罢罢,白凝辉懒得再去猜,越猜越失望。这种滋味她早尝够,岂会重蹈覆辙再跌跤。
迷迷糊糊眯到四更天,又听人声,马蹄大约裹了布动静并不大。她昨日混沌不明,此时心里恰明白。城门将开,大概梁沐赶着进城。他手掌兵权,位列朝班第一部,每日要去议政。在岳州也曾听闻边疆艰险,几次战役险象环生。那梁沐可有受伤,白凝辉不由自主抓紧褥子,须臾就哂笑放开。真是多此一举,他现在平平安安在自己面前。
这一耽搁就走了困,白凝辉辗转反侧在心中长吁短叹,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许军医来请脉。
“我已好多了,想来没什么大碍。想着待会儿就回去了。”
许军医捋了一把长须,白眉紧锁,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妥。撞到脑袋不比那些断胳膊少腿的,至少能亲眼看到伤势愈合。”他指了指自己满头花甲白发,“内中淤血可引起长时昏迷、眼睛失明,一旦救治不及时,性命堪忧。”
白凝辉半信半疑,却把白芷和连乔吓了一跳,忙道:“老先生,这可怎么办?”
许军医道:“我再开几副药,把这些药吃完了再说不迟。”又嘱咐一句,“起来走动倒是无妨。”
白芷对此奉为圭臬,让连乔跟着去取药方,自己在旁劝慰,“反正已住了三日,也不多差几天。小姐若不愿见,管他是不是主人,我都拦着他不让他扰你的清静。”
白凝辉闻言扑哧一笑,抬眼见她一脸关切殷殷,转念一想若回去反生是非,便不再反对,又道:“他爱来不来,咱们做客人的怎么能拦主人。”
谁知梁沐竟未至。
分不明白是不是失望,白凝辉立在窗前,出神望着外面一丛比人高的芭蕉,叶大如缕,碧绿幽幽。
江南建宅造园,也极喜欢栽种芭蕉。梁家旧宅虽小巧,但祖上吟诗弄月心思不减,房前栽种的两株芭蕉生长多年,足比屋檐还高。碧空澄净如扫,蕉叶微卷,站在墙下浑然不觉得热。白凝辉曾指着芭蕉大言不惭,“若得一阵芭蕉雨,才不亏我来这一遭。”
梁沐道:“这有何难。只怕日后你看腻了。”
白凝辉弯起一双笑眸,眉目若有情,“雨打芭蕉是看不腻,倒是你,说不定我三五年就腻了。”
梁沐佯作吃惊,端端正正朝她一拜,“还盼二小姐心上留情,容我多留几年吧。”
白凝辉眼中蕴起笑意,不曾想已留了十年。
连乔见她心情不差,好奇问道:“小姐在笑什么?”边说着边越过她去关窗。白凝辉这才发觉天色有变,乌云将来。不一会儿先是淅沥沥的雨滴打湿芭蕉,润透丝丝缕缕。紧接着雨势越来越大,渐成滂沱,庭前汇合了几条小河流淌不歇,直到傍晚时分才转成霏霏细雨。
夜幕降临,眼前又成一片模糊,依稀可见白芷两人坐在灯下。她刚迈出一步,两人就迎上来将小心翼翼她扶住,将方凳全都塞到一边,露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路。
白凝辉莞尔,笑她们太过于紧张,“房里点着灯,我不是完全看不见。”
连乔道:“那也有我们呢。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白凝辉坐到床边,靠边一张高几上举着一盏灯,旁边一筐笸箩零零碎碎放着小件。放到眼前仔细看,都是绣的老虎和虎纹。
“这是给海儿做的?”
白芷道:“马上就是端午,给小公子做的布老虎和上衣。”
两人时不时会为海儿缝制新衣。尤其端午节令,孩子都打扮得虎头虎脑,身穿虎纹上衣来压制五毒。白凝辉向来不喜欢女红,送人的香包香袋都是身边人代劳以她的名义相赠。
“小公子长得快,就怕不合身。”白芷捻了一根针,走线如飞花。
白凝辉静静看着两人,忽然问道:“我之前一直没问,若是我去建州,你们两个可愿跟去?若是不愿,我就将你们放出去,以后要自寻生计。”
白芷和连乔闻言错愕,不约而同抬头。虽然早就知道林家和白知行的意思,但白凝辉一直未答应,怎么会突然提起此事。
白凝辉微微一笑,“我已思考了几天。等端午过后我会向父亲提起,约莫六月就出发。”
“这么快?”连乔不像白芷沉稳,忍不住出声问道。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你们自己也衡量衡量。若去建州,几年之内是不会回来了。连乔年纪小还好说,白芷你有十七岁了,该考虑以后的生活。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心尽力。”
灯光下白芷低垂着头半明半灭,不知该作何想。
雨打芭蕉声潇潇,梧桐漏,渐渐又听脚步徐徐。
梁沐撑伞到门前就见房中寂静无声,只有白凝辉独自笑微微。听得人来,白芷忙起身相迎替梁沐收伞。一转头才发现她眼中有泪,而另一个丫头也一脸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了?”隔着珠帘,梁沐看向白凝辉问。问完又觉语气太过亲密,好似归来后夫妻闲话。恐她生气,梁沐心中惴惴难安。
孰料白凝辉不仅未介意,还大发善心眯着眼看过来,“没什么。这么个雨天,你怎么还来了?”
只当她细心关切,梁沐欣喜若狂,忙解释道:“今日议事耽误了,出宫时正下大雨。雨小了我才过来的。”
白凝辉心中一窒,有感于他连前情都告诉,偏偏道:“谁问你这个。”
语意似嗔,兰烛照得她脸发红,碧玉坠子垂在颈侧。梁沐心旌荡漾,出口就前言不搭后语,“我一来就到这儿。”
白凝辉蹙眉,可惜看不清梁沐是不是衣衫尽湿,便拉着连乔在她耳边问了一句。梁沐不知她问的什么,只见连乔往他立身之处瞥了一眼,随即点点头。紧接着白凝辉就道:“多谢你挂心。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了。”
这却是逐客了。
白芷会意,引着梁沐往门外走,“大将军,这边请。”
雨仍旧沥沥,打在油纸伞上声声作响。听着院门轻轻合拢,白凝辉回想起刚才的话,一时脸红心发烫。若能长此以往都如此,该有多好。可不必问也知痴心妄想,梁沐一向温柔体贴,又管得了是对谁呢。若是换了薛婉儿或宋元秋,他也会殷勤相问。
一夜睡得不安稳。翌日一早却听许军医大声埋怨,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还当自己是十七八的大小伙年轻力壮,淋了一场雨就染上风寒。我来这儿是躲清闲,结果专给你们看病了。”
白凝辉闻言就是一愣,暗想难怪四更天没听到声响。她心里记挂梁沐,自己却不肯前去,只打发白芷去探望。白芷回来就道:“是真病了,烧得厉害。想必也是这几日天天四更起太折腾了。”
白凝辉心里不安。年轻时梁沐一年到头也没生过一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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